我在想,现在我是否还是一只风筝呢?
说起来,来了E市之后,似乎加班要比F市多了起来。
不过还好,这里的人脾性都还不错,不会像是在F市那样被人打着骂着自己哭着喊着的加加班。
我的手机铃声响了。
喂。
“爸爸”,电话里面传来了小孩子稚嫩的声音。
“艾。”瞬间声音也变得温柔,“怎么了。”
“好久木见你那,你在哪儿呀!”小孩子继续问着。
“爸爸在出差呢。在祖国南方,最南最南最南的地方。”
“最南的地方,哪儿呀。”听筒里面传来了小孩子手指头在地图上巴拉巴拉的声音。
“孩子打电话啊?”同事问道。
“是啊。”
“孩子和你爱人都不再身边嘛?”
“是啊,现在在老家呢。”
“几岁啦?”
“三岁。”
“。。。。。”
“怎么,”我看着满脸疑惑的同事。
“没什么。”同事口中答道,手里面却一刻不停的敲着键盘。“看你年纪也不是很大,怎么这么早就要了孩子?”
“孩子不是我的。”我随口说道。
“啊?“,同事嘴张的和碗口一样。
“不过,现在应该算是了。“我喃喃道。
眼前似乎又跳转出了那黑红色的风筝,在我面前,摇摇晃摇。
(2)
G市是一个被誉为风筝之都的地方。虽然如此,但不代表所有人都会放风筝。
比如我。
小时候的我,真的笨的可以。字写的歪歪扭扭,风筝放的也是歪歪扭扭,经常垂直扎下来。
比如现在。
我站在姥爷家的田头上,拼劲体力的跑着,腊月的风冻红了小脸。
黑红色的风筝,在我面前,正摇摇晃晃的升起。似乎每一步都会费尽了它所有的力气。
最后还是一头扎了下来。
我也累的瘫坐在地上。
“你不会个放风筝啊?“身后突然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我扭头,果然是一个扎着歪歪小辫子的穿着粉红色的棉袄小女孩儿。
小女孩弯下腰,一手提起我的风筝。然后站直。
我愣愣的看着她。
“颠呀!”小女孩剁了一下脚。
我如梦初醒,猛地站起,朝反方向跑去。
“快啦快啦。慢着点”,小女孩背后喊道。
我一个没留神,被泥墩子绊倒了。
小女孩也被我的风筝线拽倒了。
“你带笨沙拉!”小女孩埋怨道。
“小雪,回去啦。白给印个弄毁了。”
小女孩儿摔打摔打身上的土,走到我脸前,“你会耍积木啊吧?”
我愣愣的看着她的小脸。
“会耍来俺家玩哈。俺家有积木。”
“好啊”,我愣愣的答道。
“俺家就在庄前面,来耍啊。”小女孩指着不远处的村子,“最前面倒数第二间就是”
小女孩和她妈妈往回走。
我突然如梦初醒,“你叫啥啊。”
她妈妈看着满脸黄土的我,“和弟弟说,你叫啥。”
“我叫于曼雪啊。”
(3)
这是我第一次见于曼雪。
我自然不会告诉你,我那天中午吃完饭之后,就围着那个叫*家庄子的村子到处转。
结果我就是找不到是那个了。
我想挨家挨户的问,结果第一个门儿的大黄狗就把我吓得屁滚尿流。
按理说差不多同龄的应该能在小学里面碰见。
可是不好意思,这是*家庄子,属于南*乡。
而我,属于高*镇。
即便只隔着一片田。
整个小学,整个初中,我都再也没见到这个小姑娘。
“高一八班新生报道来这里!现在开始点名“
。
。
。
“G**。”“到”,我答道
。
。
“于曼雪“
直到跑到高中,在**一中的时候,在我懵懵懂懂的高一,在我的班里面。
“到。”
(3)
不出意外,我喜欢上了这个姑娘。
但是高中老班管的严,恨不得天天盯着我们学习睡觉。
所以这种情分也就是只能压到心底。
不过感情这玩意儿会发芽的。
到我高二刚开始的时候,这玩意儿抽出了叶子。
一天,一天.
一片,一片。
那年夏天,它长成了一颗小树。秋天的风吹来,我在家里面拿出多年没玩儿的风筝。上面还有我画的图案。
我心血来潮的想看它能飞多高了。
风筝飞呀飞呀,我和它连着一根细细的白线。
而我和于曼雪也慢慢的从惊喜的相认慢慢的变成了相互信任。
直到有一天,我们相互交换一个小秘密。
“女士优先。“我在qq窗口上面打上。
“我喜欢范一北。”对面窗口闪来。
我愣了一下,一北是我从小玩大的铁哥们儿。
“快说你的小秘密啊!”于曼雪在对面的窗口闪了一下。
我沉默了一会儿。
“我还是放不好风筝。”
“切!”对面窗口发来这样的一个表情。“这也算秘密?我小时候就知道了。”
可是于曼雪不知道,就在那一刻,我风筝的线才断掉的。
“你能替我保密吗?先别告诉范一北,虽然你们俩是好朋友,但是我们也是啊。”
“奥,好。”我回复到。
第二天,他俩就正式开始在一起了。
我什么也没说。
(4)
高考结束后没多久,就开始报志愿。
我去了A大学学计算机。
范一北去了B大学学经济。作为一只理科狗,我死活搞不明白。
于曼雪去了C学院,学一个叫啥来?我居然忘了。
我大一的时候让自己忙了起来。
终于,我们就像风筝,线越来越长,我们也飞的越来越远了。
但是范一北,额,我还是经常打电话的,偶尔能听到他身边小雪的声音。
不知道为啥这小子总是穷的一比,这大学本来我的生活费还是蛮充裕的,但是这小子隔三差五的跟我借钱。没多久,我也变成穷逼了。
一开始我还很好奇,为啥他的大洋没得这么快。
后来念了几个月的大学之后我懂得了,这世界上面大学男女生在一起,除了聊天谈联系,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这件事情,叫开房。
额,作为一只单身狗,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
大一寒假的时候,我们三个无疑聚会了。一北向我抱怨腰疼。
我骂道,腰你个头,能不能省着点花钱,老子在大学里面连个衬衫都舍不得买,全他妹的支援前线了。
一北一脸怪笑,“哪能怪我,我们准备要孩子了。”
于曼雪在他背后狠狠的锤了一下,她笑的像一朵娇羞的花儿。
最后我要走的额时候,一北和于曼雪出来送我。
“G。”
我回头看着他,“干嘛”
“以后我要是有了孩子,你给他当干爹吧。”
“别,我穷的一笔,当不起。”
“去你大爷的,。。。。不说了,暑假见。”
“好。”
临走前,我看了于曼雪一眼。
你幸福,就很好了。
(2)
大一开学没多久的一天晚上,我哭着,用力的锤自己的床。
第二天我就买了去D市的火车票。
一北就静静的躺在纯白色的床单上面。脸色惨绿。
我几乎认不出他来了。他是一个那么活跃的男生,就像一只上窜下跳的风筝。
然而他就被一辆突然窜出来的车夺走了他所有的活力。
我就这么像行尸走肉的回到了我的学校。
我甚至忘了这次对去D市有什么印象。
大约一个月半后,我听爸妈说,一北的父母在于曼雪的家门口下跪。求他们让于曼雪留下她的孩子。
我无法想象一北爹娘在丧子之后还要顶着一头熬白的发跪在于曼雪家门口的场景。
我不敢想。
我脑子里面一片空白,没有这个场景。
我突然想起来,我这些年其实还是不知道于曼雪家在哪里。
虽然我以前一直想去。
我突然就这样和于曼雪断了联系。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断线的风筝,失去了和大地的最后一点联系。
大一下学期那段时期我自己也过得焦头烂额的。
好在,在大二这个学期快开始的时候我终于有了于曼雪的消息。
一个在去D市念大学的高中同学和我说,于曼雪几个月前就退学了。
(5)
再次见到于曼雪是我确定要来D市的公司上班之后。
我回家收拾东西,准备去D市报道。
和于曼雪完全是不期而遇。
于曼雪明显比以前胖了许多。也白了。
完全没有高中时候瘦小的样子。虽然那样子的她我更喜欢一点。
小家伙儿用他那明亮的小眸子瞅着我。
“快,叫叔叔。”我逗着他。
“才一岁半,还不会说话呢。”
我面红耳赤的挠着头。
忍了很久,我终于开口。
“你最后还是决定留下了孩子了。”
“是。”
“真苦了你,那时候你二十一吧。”
于曼雪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也不是全为了他。”于曼雪继续说道,“高考暑假打过一次,大一又一次。高考那次又不干净,所以医生说,要是不要这个孩子,以后。。”于曼雪止住了不说了。
我心里面如同一团死灰被捏碎的感觉。
“一北,还有我,都欠你的。”
于曼雪笑了笑,“其实也没有什么欠不欠的,要不是当时他拉了我一把,现在我可能就不能和你说话了。”于曼雪看着我,“我都忘了,要不是你还提。”
“留个联系方式吧,你现在qq也不用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好”
(6)
我就这样和于曼雪保持了微弱的联系。
我在D市的公司没多久就派我到F市出差。
虽然在F市的工作几乎天天加班,但是我还是时不时的给于曼雪打个电话,也就是一个多月一次吧。
有时候听到话筒里面小孩子嘹亮的哭声我心里也会涌起一股暖流。
我知道,这算是男生有了孩子后都会涌出的对后代的爱。
或者说,这叫父爱。
但是我不配。
有一次听到对面小孩子哭,于曼雪也在哭,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干着急。
我心里知道,我真的连现在于曼雪的一半也不如。
在后来的几次电话中,我得知了以前不曾知道的一些事情。
比如,一北以前经常对于曼雪说欠我的。
因为一北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喜欢于曼雪。
但是他也没啥好的办法。
我有时候会想,一北大一的时候为什么要我当他未来孩子的干爹。
我想了一遍又一遍。总是想不透。
但是有一点,我是想明白的。
我不配。
过年的时候,我又见到于曼雪了。
但这次就是匆匆寒暄,因为我正忙着帮家里卖东西。
我只看到,小家伙咿咿呀呀的似乎开始学说话了。
做完毕业设计之后,我终于闲了下来,这才想起已经好几个月没有给于曼雪打电话了。
话筒那边传来的还是于曼雪熟悉的声音。
小孩子就在旁边叽叽喳喳的,我听着心里暖和,就让于曼雪把话筒靠近了小家伙儿。
“叔叔,妈妈说要我上学了。”小家伙儿口齿清晰的孩子音。
“好啊,你大了就该上学啊。”
“叔叔”
“恩?”
“你知道我爸爸去哪里么?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就我没有。”
啪的一声,似乎是于曼雪手机掉到床上的声音。
然后便是小家伙嗷嗷的哭声。
“为什吗,呜呜呜呜,我要爸爸。”
“爸爸呢?”
“爸。。”电话挂断的忙音。
(7)
我发了疯的一遍遍拨打着那个手机号。
一开始是无人接,后来,就是关机了。
一直打到凌晨一点,手机终究黑屏。
我一脸疲敝的挤着地铁。
三天之后,我还是拨通了这个号码。
“大一,”我一字一顿,“我就说要收你们的孩子作为干儿子,现在,你还算数吗?”
于曼雪什么都没说。
过了很久,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你说,”于曼雪突然开口,“这孩子上学的时候报名,应该是姓范还是姓G呢?”
我听着她的口气,静静的呼吸。
“我,”我突然感觉到一阵眩晕,“我不知道。”
小家伙拉着于曼雪的手蹦蹦跳跳的向幼儿园走着。
我低头摸着小家伙的脑袋,“小于渊,”我向上稍微扯了一下他的小胳膊,“你得乖乖的,听老师的话。”
“昂!”小于渊嗓门响亮。
于曼雪笑着,抬头问我:“你下午几点的火车?”
“六点。”我看着她,回答道。“我这次回F市后估计待不了太长时间就要去E市出差了。”
“是么”于曼雪停了一下,“也真是辛苦你了,周末还专门赶回来一趟。光折腾就这么长时间。”
“没啥,我们公司一个月可以回来一次,“我笑道,”七月我没回来,八月底回来这一次还是可以报销的。”
“哦”于曼雪答应了一声,”那阅兵节你就不会来了吧。”
“恩”
我和于曼雪目送小于渊进了校门。
“妈妈再见。”小家伙蹦了一下。
于曼雪在我身边笑着,“快别磨蹭了,快去上课吧!”
“昂!“,小家伙拽着自己的小书包带。扭头看着我。
“爸爸再见”
(8)
我坐在红树林的草地上,静静的看着身边小孩子在嬉戏。
一个看着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南方男子带着他的孩子在踢着小足球,小足球滚过来滚过去。
一个小女孩儿和另外一个小男孩在我手边放风筝。小男孩儿笨拙的扯着风筝的线。
四四五五的自行车爱好者从草坪间飞过,掠起一只两只三只的海蝴蝶,迎着我们飞舞。
小女孩儿手里面的风筝还是撒了出去,小男孩儿足足的奔跑。
大人抬了一下头,别乱跑!然后低下头继续玩她的iPhone。
小孩子就这么跑着跑着,跑过一颗颗正向阳光上飘去的彩色泡沫。
连透明的泡沫的都跟着他飞奔。
我看着,想着。
阳光下的泡沫,是彩色的。
尼玛,为毛看到这里我脑子里面想起来的居然是邓紫棋的泡沫。
我真是被洗脑的可以啊。
我拿出了手机,拍了一张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然后发到空间里面。
我写了这样一句话:“拍这两张照片的时候我的心都快被这一家三口暖化了。。。从小有一个陪着自己踢球的帅爸比还真是一件挺乐呵的事情呢。。。末了。。请忽略我的臭脚。。。。”
放下手机,然后我在想,现在我是否还是一只风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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