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清欢 著
前情提要：
蒋星月的采访稿一直积压不能发出来，导致她只能拿基本的工资。她感到委屈和怀才不遇。而同样经历职场困境的艾晴蓝经兰心慧的指点，勇敢沟通，破除了难关。再次感觉到被遗弃的蒋星月决定离开报社和这座城市。
“什么，你要离开？你能去哪？”听说蒋星月要离开，周则宽的口气很是不屑，好似蒋星月在说一个天方夜谭。蒋星月现在即使在自己从小长大的城市都没有一个可以安身的家，即使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都会把工作搞砸，她能到哪里去？
“我想去北京。那里机会多。”星月说得很坚定。
“你打算怎么过去，那里一个人都不认识。”周则宽还是不相信她会真的去北京。觉得她这是小女孩子一时之气，睡一觉就好了。
“报社有两三个人都去了北京啊，赵海在那边一家杂志社，已经是副社长了，他还是我的QQ好友，明天我联系一下。”蒋星月说得很平静，她情绪激动的时候已经过了。她想明白自己要到哪里去。
报社这两三年是有人陆续离开。有的去了北京、有的去了上海，有的去了广州，还有的出国了。多是些毕业来报社赚了一些经验值的年轻人，还有不甘平庸的中年人。蒋星月说的赵海就属于后者，他本来就是名校毕业，在报社已经做到重要部门的负责人，说走就走了。是的，世界那么大，为什么不趁年轻出去看看呢？
离开报社的，并不见得是在报社干不下去，有的也是因为想多给自己的未来一种可能性。蒋星月从小家的观念就很淡，她的家就是爷爷奶奶，爷爷奶奶没了，家也没有了。她本来也想以报社为家的，一辈子就在这里，然后再找一个报社的先生，组成自己的家庭。但是，报社也靠不住，周则宽也靠不住。
第二天，蒋星月就给几个她知道的在北京的报社同事，还有老熟人留言，特别是赵海，写了一电邮。
赵海的电邮是两天后才回复的，简明扼要：你来吧，但要做好吃苦的准备。
蒋星月愉快地回复：太好了，谢谢。
赵海在报社的时候挺欣赏蒋星月的才气的，赵海所在的杂志社也是全国著名的，蒋星月心向往之的。所以，忽然之间，蒋星月感到，没有绝对的坏事。如果每天的稿子按时发，如果受到领导的重用，像她这样一个渴望安顿下来的女子，也许就没有想走的心了。刚好，就这个机会和周则宽也是一个了断，距离远了，自然而然就断了。
周则宽没想到他认为很难的事、遥不可及的事，蒋星月两三下就办妥了。蒋星月把买好的车票给周则宽看：我要走了。她没想到他马上接下去说：我在家等你。累了倦了就回来。
蒋星月就是见不得别人说这样的话，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周则宽之外，目前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说这样的话了。她无力拒绝。本来，他们就应该是夫妻，这里的确也是他们的家。是她没有勇气和他走进婚姻的殿堂，还有，那个时候她心里还住着另外一个人。星月心里升起淡淡的惆怅和淡淡的内疚，还有淡淡的温情。
还好，一切都只是淡淡的。所以挣得开，逃得脱。
“你以后不要做编辑了，没什么前途的。副主任这是一个虚名，趁不算老，看看能不能做点实际的吧。”反正要走了，蒋星月就把一直想说而没有说的话说了出来，她感谢他的好，也希望他好。周则宽不置可否。他在想他要怎么和家里人交代。
蒋星月去北京的那天早上还在报社工作，下午的车，她算好了时间，中午回周则宽那里拿了行李就走。她只想默默地离开，不想惊动太多的人。
中午，莫双颖正准备收拾办公桌，蒋星月凑上去：莫老师，我要走了，下午去北京。莫双颖吃了一惊 ：你去北京事先怎么没有告诉我？你去那里做什么？谁给你的假？蒋星月说：半小时前我刚到人力资源那边办了离职手续。下午的票。感谢莫老师……
莫双颖没有等蒋星月把客气话说话：你太任性了。说走就走，你当这里是菜园门？
蒋星月也想过，走之前是不是需要交接什么的，但是，作为一个记者，她又不是战线记者，不存在工作上的交接，她走了，剩下的人还可以多发一些稿。蒋星月知道莫双颖会生气，随她吧。星月一直有个观念，因缘在的时候好好在一起，因缘不在了，就彼此祝福吧。工作感情都是如此。
火车站有很多卖报纸的，蒋星月看到她为之奋斗了六年青春的报纸也在其中，就觉得既温暖又伤感。
她上前买了一份，她要永远珍藏。上面，有她的名字，还有周则宽的名字，还有许多熟悉的人的名字。
广告渠道梳理的事，一直没有下文，项总在编前会上发脾气了。说办事效率太低了。他早忘了江海潮为此还请他喝过茶。他说他对事不对人，他也只是他们投资方的一个代表而已。一定要列一个时间表出来。项总把这件事直接指派给了广告部的负责人，传说中的他的老同学。一周内他要看详细的报表，哪一些项目在哪些代理公司那里。再确定一个时间点，把所有的渠道都收回报社。如果不能做到，就撤资。
能够去听到这话的人，都是报社的中高层。他们当然知道撤资意味着什么。现在不仅有此内忧，还有外患。
外患是，其他报社的招聘。报社在业内不算数一数二的，地位很尴尬。好多更小的报社，比如内刊、行业报等已经开始合并。综合实力更强的报社则开始借此机会招募尖兵。
这个时代真的给每个人提供了无限的可能。只要你有才华和勇气，你可以去北上广，也可以去同城更好的单位、谋求更好的职位和薪水。在这个报社里一万块那是极少人非常辛苦才能得到的薪水，在另家报社普通员工也有八千了。而且这个城市有个怪病，凡是哪家报社招人了，其他报社马上也招，像得了传染病一样。
在最近一次别家报社的招聘中，居然社会部的主任也去了。他说他来摸一下底，看看他们都考一些什么。本来大家还偷偷摸摸，遮遮掩掩，被这个主任的话一下子气氛就活跃了。社会部的主任是以前一个通讯员，也是考上报社的，他知道他在这里升不上去了，这就是顶级了，但是他不甘心，职务不能升，那就图钱吧。江海潮说的买车买房，在那家报社工作三五年的年轻人一般都可以做到。差距大啊。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没想到第二天，江海潮和一把手把去参加了应聘考试的所有人都叫过去开了个会。意思是要大家念及旧情，大家都是一起打拼过来的兄弟，现在正是报社最需要大家的时候，曙光就在前面……虽然世界很大，但是适合我们的生长的，并且也和我们有感情的地方，并不多。
那十几个人都在猜，内奸是谁？居然一个不漏地全知道。其实这有什么好猜的，所有的本地媒体，好多都是亲近结婚，比如先生在这家报社，太太在另家报社，爸爸在这个电视台，同学又在那个网站……都是通的。这是一张大网。
要走的，总是留不住。社会部的主任也走了。他宁可到那边从一个普通记者做起。还有的人和蒋星月一样，走得更远，走不了更远的，多半是因为有房子和孩子牵绊着。也有人决心大，拖家带口去了另一座城市，甚至另一个国度。
人才都是在不知不觉中流失的，一个两个、四个五个地就那么走了，一段时间集中起来一看，呀，什么时候报社走了好多人。
周则宽在这场变革中深感震撼。原来他只想求稳，现在看来，变化太快了。人人都在寻找出路。出路都快被四处寻找出路的人堵死了。
周则宽第一次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世界那么大，我难道只能做一个编辑吗？
兰心慧的弟弟在报社附近开了一家公司，她力邀艾晴蓝：“我给你干股，你也不用天天来，有事就来，把你的资源和关系用起来，这是一件双赢的事。”艾晴蓝不是说没有动心，实在是报社的事情太忙了，要做好，就必须付出一定的时间和精力。
她当然知道报社有一些人，是在外面有兼职的。兼职的理由是给自己找后路。但对于晴蓝，她的字典里没有后路，只有前路。
兰心慧觉得在这点上，晴蓝完全不如文若梅。要是若梅，她是肯定会答应的。“我当你是自己人。你难道想在报社做一辈子？这在目前看来是不可能的事情。”
晴蓝一直和兰心慧保持着距离。兰心慧想把晴蓝变成她的员工、下属，她需要这个人才，但是，晴蓝一个堂堂记者，一个经济部的副主任，怎么可能呢？至少是，轻易不可能的。
艾晴蓝也在观察，兰总的江湖气太重了。她身边的朋友什么样的人都有，一会儿一两千万没有了，一会儿又连开两家公司。总感觉大起大落的。那种生活不是晴蓝想要的。
即使有一天要做生意，她也要做稳妥的生意。
当她把这个观点说给兰心慧听，兰心慧就笑了：蓝妹妹呀，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你跟着我做吗？一个女人在商海，是不容易的。我不想你去受这份苦。你知道，我大过年的，开着车一个人到处给人送钱送礼，深夜的马路一个人也没有，只有路灯，我一边开车一边哭……有一次生意失败，给孩子学校里杂费的钱都没有，天天吃烧饼过日子，还有好不容易做起来的生意出了问题，别人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你，这个人又很重要，你就不得不把所有的责都自己扛，哪怕再次重头再来……有时想找个人靠靠，都没有，借个肩膀都没有人借。世界那么大，却没有一个懂我的人……
有了这次的交心，兰姐姐和蓝妹妹的关系更进了一层。
在这个大大的世界，每个人都是渺小的，每个人都会遇到自己的困难和问题。有的人选择换个地方重新开始，但是有的人没有地方可以换，只有原地重新再来。一次又一次。
兰心慧拜托艾晴蓝帮她留意，采访对象中有没有合适她的另一半。对一个女人来说，是事业重要还是家庭重要呢？再强大的女人，内心也是脆弱的，需要一个温暖的港湾。
商丽华对艾晴蓝诉苦：你知道吗，莫老师要把方婉静打造成全城的红娘呢。今天编前会上大家在讨论她的方案，你有没有什么出奇制胜的法宝，可以在这个时候胜过她的？
“为什么要胜过她，她们不也是报社的吗？她们好了，也就意味着报社好了呀。”晴蓝不可理解。她更不能理解的是，商总和莫老师之前不是很好的朋友吗？但是，这种事情，真的是说不好，比如那个蒋星月，还不是说走就走，招呼都没有打一个？艾晴蓝知道蒋星月离开，是在她上了火车，安顿好了之后，她发了一条短信告诉晴蓝。
“世界是很大，但机会就那么多，即使是看似走的不同的道路，如果在这个时间节点，你不去把握机会，制造机会，机会就属于别人的了。”商丽华说的话听上去很有道理。
艾晴蓝问她的兰姐姐应该怎么办。兰姐姐正在外面谈事情，她一如继往开心欢乐地说：我就是你的办法啊，你没有看出来吗？
没看出来。真没看出来。
“帮我征婚吧，知性千万富姐寻找梦中的他……这个选题有吸引力吧。费用，我打过来 。”兰心慧说得清晰而爽快。她看人的，对江海潮是商业那一套，对她的蓝妹妹是朋友那一套。
这果然是大招。当夜，艾晴蓝就把稿件采写出来并传给了商丽华，第二天早上，兰心慧就把费用打过来了。当时一个版是三万。这下可把商丽华乐坏了。这个真是太有卖点了，而且一举就把莫双颖的计划打乱了。
第二天晚上，这个很有卖点的稿件就上版了，从情感和创业双重角度来写的这件事，还加了心理咨询师的婚恋点评。当天晚上的值班老总兴奋得不得了，说这个完胜其他报纸。第三天早上，莫双颖一大清早就给江海潮打了电话：不行，这件事你要协调一下，经济部的凭什么也来写情感？而且我们下一步主推的就是红娘计划……
江海潮说：你们那只是计划，他们已经做出来了呀。再说了，你不要有部门之见，这是为报社争光的事嘛。我也觉得挺好的。
莫双颖生气：世界那么大，鱼有鱼路，虾有虾路，她们凭什么把我们的路走了？
江海潮笑：大道朝天，各走一方。哪条道路都没有写名字。
江海潮觉得最近这段，莫双颖有一些不讲道理，胡搅蛮缠了。女性适当撒娇孩子气是好的，但是如果天天这样，未免不妥。特别是他心里最近有了一个比较，女人，既不能像商丽华那样大女人，也不能像莫双颖这样小女人，而是要像某人一样，做个智慧的女人。
有没有发现，世界那么大，但是转来转去，此生当中，你能遇到的，在你身边打转转的，总是那么几个人。大概是老天爷早就写好了剧本，派了你们几个人来演这出戏吧。
千万富姐征婚，天然的新闻，天然的关注度，天然的新闻效应与市场效应的典范，当天有一百多位男士来报名应征，马上组织采访这些男士从中选择典型代表，另外采访婚恋专家、社会学家等，各方评说，最后采访千万富姐本人，下一步怎么打算，是否会见这些应征者，准备什么时候见？
追踪报道一出，又有新的线索冒了出来，有几个读者都在说，他们也想用这样的形式征婚。商丽华一拍桌子，好，就用这样的形式，我们做高端人士的创业和婚恋访谈。
经报社高层研究决定，为了优化人力资源，建议将莫双颖带领的人物采访团队并入到艾晴蓝带领的经济人物团队，做大经济人物采访。
这是一个非常秘密的建议。尚未广为传播的建议。因为这个决定不仅仅是根据最近两个团队的工作情况来的，也是根据报社未来发展的一个重大方向性的转变来的。但是这个建议，其实就是决意，涉及到方方面面，真正推出，势必引发一轮波动。
江海潮不知道要不要事先和莫双颖通个气。通气吧，显得两个人关系特殊。不通气吧，这对莫双颖的打击，将会是很大的。
30天写部属于自己的中篇小说挑战营 18 薄荷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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