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末年,浙江瑞安人朱全到苏州去贩卖茶叶,因为这年的生意不太好做,所以在客栈中住了很长时间。
在客栈所在的这条街道东头住着一户人家,这家只有一个年约二十余岁的孀妇赵氏,家中本来比较殷实,只因丈夫早早病故,所以虽然年纪轻轻但是连个子嗣也没有。
朱全因为出返客栈要经常路过她家门口,偶尔也进去讨碗水喝,有时还会和她聊聊家常,如此一来二去两人便逐渐熟悉起来。
赵氏长的也算有点姿色,而朱全年龄不大将近三十,正当壮年之时,后来时间长了两人居然暗生情愫,眉来眼去之间犹如干柴遇烈火,居然成了相好。
因为顾忌到赵氏的名声,朱全依然居住在客栈,只是每天晚上偷偷溜去她家欢会,不到三更便悄悄回来,两人就如同真夫妻一般,自是百般恩爱鹣蝶情深 。
可是这年茶叶的行情实在不好,价格也是一落千丈,朱全所带之茶自然也是很难出手,眼看这茶叶的价格一天不如一天,拿在手中越久亏的就越多,无奈之下他咬一咬牙只好低价抛售出去,就算这样仍是将老本折的一塌糊涂,除去客栈的吃住费用之后连回家的盘缠都凑不够了。
朱全遭此重击,每日里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焦虑之色显于颜表。赵氏见他心中忧急,不忍见所爱之人受苦,于是便拿出自己的一部分积蓄借给他,约有千两银子,让他回家重整旗鼓,明年再来。
朱全见此情形自是感动万分,口中只言来年必将厚报,于是便收拾行李回了瑞安。
第二年春季他果然又带着茶叶再次来到苏州,因为去年茶价低廉所以今年种茶的人少的可怜,以至于这年的茶价反而昂贵,朱全也来的正是时候,一时间他带的茶叶供不应求,转眼便被一抢而空,自然也大大的赚了一笔。
他心中很是高兴,于是赶紧来到赵氏家中将银子连本带利一起奉还。赵氏重见老情人,心中本就欣喜万分,此刻又见他如约将银子还上,更觉此人诚实可靠,不由起了将终身相托之意。
一日两人欢好毕,她对朱全说道:“奴家夫君早逝又无子嗣,孤身一人在此甚是可怜,近日常自思前想后,不如索性和你一起回去做长久夫妻,总比在此偷偷摸摸的苟合要好一万倍,不知你意下如何?”
朱全听得赵氏这番话心中不由泛起了嘀咕,原来他在家中早已有了妻室,只是一直没有对赵氏说过。
赵氏见他面有难色,于是便问他是什么缘故,朱全眼见无法隐瞒,无奈之下便对赵氏如实告知道:“以前我一直不敢对你说,实话告诉你,我家中已经有了妻室,若是带你回去也可以,但是正妻妒悍必不能容,只能给你在外面租一间房子让你住下,你看这样行不行?”
赵氏听罢才知还有这么一回事,她起先本有些许怒意,随即想到既然朱全人品不错,也就不多要求什么了,何况自己本来也是个孀妇,于是便点头应允了下来,朱全见她答应了这要求不由心中大喜,于是急忙催促她收拾行装早日启程。
过了两日,赵氏在晚上交给朱全一个包袱让他先带回客栈,说是自己的这几年的积蓄,等第二天她收拾好衣物再让朱全来接她一起回瑞安。
朱全接过沉甸甸的包袱带回客栈,在油灯下打开一看发现里面居然全是金银细软,黄灿灿的将他看得眼花缭乱,价值足有万金之多。
他猛然间看到这么多的钱财心中不由吓了一大跳,半响的功夫才回过神来,方知赵氏居然有这么厚的家底.
眼看着这一堆钱财,他贪心顿起,随即便起了不良之念,独自思索了半天方才咬牙自语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心中也不念赵氏对自己情深意切一片真心,第二天天还没大亮就匆匆结账带着包袱出了客栈,雇了一叶扁舟独身而去。
赵氏却对此一无所知,仍在家中痴痴等候,以为朱全会来接她一起回去,可是左等右等直到白天过去傍晚时分还是不见朱全的踪影.
她心中焦急万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便来到客栈寻找朱全,没想到朱全所住的房间却空无一人,向掌柜的一问方知朱全一早就结账回家了,赵氏得知这消息犹如一个晴天霹雳一般,瞬间眼黑腿软便欲倒下。
掌柜的一看不对劲赶紧将她扶住,再看她面如白纸泪如雨下,数次问她也是一言不发。
此时天色已晚,无奈之下只好先将她安顿在朱全以前所住的房间里,想等第二天早上再送她回去。赵氏躺在床上心如死灰,想着本以为找到了一个忠厚老实之人托付终身,没想到却是一个贪财负心之人,这次不但骗了她的色,连她的安身立命之本也被席卷一空,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啊。
她越想越是悲伤,一时之间不由万念俱灰,因为自己鉴人不明以至于有此恶报,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眼看三更已过,她心中却悲苦万分,一时想不开便起身解下自己的腰带悬梁自尽了。
待第二天早晨掌柜的在外面无论怎么敲门都没人回应,无奈之下只好和伙计破门而入,却发现赵氏吊在梁上已然气绝多时.
两人当即吓的屁滚尿流夺门而出,急忙找人去报告了官府,官府来验尸之后认定赵氏是自杀身亡,但是又不知道朱全的详细住址,于是便草草将她尸身收敛,此案便不了了之了。
过了数年,有一个浙江平阳县的茶商凌术也到此地来贩茶,恰好也住在这家客栈中,而他住的房子正是当年赵氏自尽的那间。
到了晚上他熄灯入睡的时候,忽听一阵女子幽怨的哭泣声从房间的角落中传来,在寂静的黑暗中听来分外瘆人。
凌术乍听之下身上不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时间额头冷汗直冒,他躺在被中哆哆嗦嗦的问道:“是何人在此哭泣?”话音刚落,女子的声音就消失了。
凌术支起耳朵听了半响,也没再听到什么声音,他便以为是隔壁旁人传出来的,于是安心入睡了。
没想到到了第二天晚上,他正在迷糊之间,又听见墙角传来若有若无的嗓泣声,和前晚听到的那女子之声一样。
凌术猛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他悄悄转头向墙角看去,黑暗中似乎看见一个女子的身影若有若无的立在那里,兀自哭个不停。
他见此情形心中惊骇欲绝,浑身抖如筛糠,赶紧将双眼闭上不敢再看一眼。
过了片刻,忽觉一阵阴风从头上吹过,随即便听到从床边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之声,仿佛那女子就在身边一般。凌术闭着眼心里默念道:“观音保佑菩萨保佑。。。。。。。。”念着念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待他第二天早晨睁眼一看,房中却并无任何异常。
他这两天被折腾的连觉都没睡好,于是便去问这间客栈的掌柜,掌柜的听说此事后也很惊讶,于是便详尽告诉了他以前赵氏自尽之事。
凌术听后才有些明白过来,便出去到集市上买了纸箱,回到房中焚香默祝道:“不管你是什么孤魂野鬼,若是有沉冤未雪,不妨在梦中告诉我,要是我能帮助你,定然不会推辞,只是不要夜夜惊魂让我无法入睡。”
说来也怪,到了当天夜里,他果然做了一个梦,梦中只见一个艳丽女子向他诉说了自己的冤苦,并恳请他带自己去瑞安找朱全报仇雪恨,凌术在梦中问女子道如何能带她回去?
女子让他准备一把红油伞就行了,她的魂魄会藏在伞中随着凌术一起回去,凌术在梦中便应允了下来。
自此以后他晚上睡觉再也没有什么异常之事发生,一直到他将茶叶卖掉收拾行李准备回家的那个晚上,又梦见了先前那个女子前来提醒他让他准备好雨伞,于是第二天一早他便带好行李将伞拿出背在身后顺水而下。
七八天后船便经过瑞安,此时恰好船家要靠岸休息一会,凌术便借机上岸故意将伞遗忘在地下,然后返身上船扬帆而去。
当时岸边正好有一个卖腌螃蟹的老头看见了这把伞,于是便将其拾起放在货但上,每日挑着担子在瑞安城中乡下走街串巷,足迹踏遍各乡各镇。
再说朱全当年回家之后便将赵氏的首饰尽数变卖,然后又用这笔巨款购田置产,扩建宅院,不仅如此,他还在城中开了一家药肆,生意也是蒸蒸向上日进斗金。
俗话说饱暖思淫欲,有钱之后他又纳了一个小妾,日子过得甚是悠闲自在。
有一天他正坐在药肆中眯着眼睛喝茶,忽见一老头挑着担子在卖腌蟹,从药肆前经过时他不经意间看见货但上的那把红油伞.
忽觉心中一阵异样,待他睁开双眼仔细一看,发现赵氏居然坐在货但上向他招手微笑,朱全一惊之下遍身寒战,急忙揉揉眼睛,再一看但头却发现赵氏又不见了,他心中惊疑不定,下午回到家中犹自坐立不安毛骨悚然。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他正想吹熄油灯,可是一起身忽然看见赵氏穿着一身红衣披头散发吐着舌头站在床前,当即就将他吓得魂飞魄散大叫一声便晕了过去。
他的妻子见状急忙将他唤醒,问他何以如此,他却期期艾艾说不出个所以然。
可是自此以后,赵氏的冤魂便留在朱家喧闹,而全家只有朱全一人能够见到,往往白日见鬼夜夜索命,扰的朱全无法安生。
无奈之下他先是给赵氏立了牌位,请来高僧念经超度,可是依然没有作用,赵氏之魂仍是日日追迫不依不饶,晚上还托梦给朱全道:“我已上诉冥府,特许我来报仇,你的性命即将不保了。”
这样下去不到半月,朱全便得起病来,先是四肢开始慢慢溃烂,然后又得了肺痨症,胸前烂了一个大洞,不到数日便奄奄一息了。
朱全的妻妾心中焦急万分,于是便让人去周围各种寺庙贴上黄纸疏文,以求神灵保佑。
当晚朱全又梦见赵氏在梦中横眉怒目道:“像你这样的贪财好色狼心狗肺之人还想再活下去吗?冥府早已对你用刑,明日就是你的大限。”
第二天一早他心知必死,于是便将妻妾叫到床边告诉了赵氏所言,说毕便口吐鲜血望空大叫三声道:“我这就还你的命来。”说完便一头栽倒在床下就此气绝身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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