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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州独山的四个怪故事

贵州独山的四个怪故事

作者: 医师黄继斌 | 来源:发表于2016-10-16 20:19 被阅读355次

    前言:

    毕业前夕我突然想回一趟我的家乡独山,我离开那个地方已经二十年了,所以虽然出生在那里,其实并不了解它。我的室友阿宽是地道的独山人,能讲一口浓郁的独山话。在毕业前郁闷的深夜,阿宽抽着烟一边把烟灰抖在我的床上,一边缓缓地讲起了发生在独山的三个故事,正是这三个故事打动了我。

    故事一  古庙


    古庙

    我家赵叔年青的时候,很不得志,潦倒回了独山。

    他靠父母养着,憋得慌,就一个人进了独山境内的秀峰里。

    赵叔平时喜欢一点诗词歌赋,因无人欣赏,便爱在名胜古迹旁涂抹,以求流芳千古。那天他进了莽苍的森林之中,正在森林里沙沙地走,便遇到了瓢泼大雨。

    雨哗啦啦地逼着他四处躲藏,他就是在这时发现了那个古庙。古庙已经多年没人打扫了,阴深深地黑着,走进去半晌才能适应。四处挂着的蛛网剥落下来。掉在赵叔的脸上,让他很不舒服。他擦了擦脸,这时他的眼睛因为适应了庙里晦暗的光线,明了起来,便看到庙壁上隐约刻着什么字。

    他在庙门口捡了几片树叶便去擦满是尘垢的墙,几块朱红的墙砖脱了下来在地上啪啪地响,他也看清了是“山神”两字,同时字旁还有一张画像,像里的神穿的不是汉人的衣服而是蜡染,胡子很多又很美,有点像汉人供奉的关公。

    他拜了拜,便在墙上题起词来:“他日若有得意日,必年年供奉此庙。”很快赵叔便忘了此事。

    赵叔后来做起了汽配生意,做的时候国家开的高速公路恰好修过了这个县,赵叔便火了起来。火了的赵叔,放弃了汽配生意,又干起了股票,恰遇牛市,赵叔成了本县首屈一指的人物。

    赵叔这时便想把他唯一的女儿送去省城读高费小学,可是他女儿一天逾一天地瘦了下去,他拿去查血,才知道已是白血病晚期了。

    乡人迷信,劝他去看看村里的巫师。

    巫师给他把脉看相后,把他拉到里屋问他,是不是做了什么失信的事情。

    他便毛骨悚然地想起十多年前的事来了。他找乡人带他在秀峰半腰去找那个庙,然而找到的只是废墟,多年的雨已经把着个庙冲垮了。

    他已经无神可奉了,惶惶然的他终于等来了女儿的死讯。女儿死后托梦给他,让他在那个古庙遗址上杀几只鸡陪她,女儿说她很孤独。阿宽最后叹一口气说,“山神是不能乱拜的。”

    故事二  纸船


    纸马

    我父亲那年还小,要竞选少先队大队长,镇小学老师要培养他,便让他一个人打扫教室。那天教室门掩着黄昏,我父亲打扫完卫生,在学校外便看见几个穿着白衣服的干巴巴瘦精精的老头,立在草地上,搓着长长的手,各怀鬼胎。

    我父亲拼命跑,一会儿便闯进了那条乡村小道。

    这时小道的远方显出几点船影,渐渐地便到了他面前,一条条地从他身边行过,渐渐地不只是船了,地上开始行过来一只只纸马纸牛,它们像在水里一样随风而来,源源不绝。我父亲因为恐惧,想跳上一条船逃回家,然而所有的纸船都消失了。

    “我父亲一辈子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他会骗我么?”阿宽把烟头捅到我的床靠的墙上,让那黑了一块。

    故事三  马车

    马车

    那年我读小学六年级,我得赶早骑车去学校上早自习。那时天蒙蒙亮,公路上没有一个人。

    我到了下坡路的时候,正准备冲下去,发现从我的一侧过来一辆白马车,车上载着四个人,脸都是僵硬的,都穿着白色的蜡染服。马蹄有规律地走着,频率并不快。

    从山缝间透来的神秘的阳光把这辆马车套着,我可以看到它巨大的阴影在寂静的公路上晃荡。我觉得紧张起来了,后背给汗湿了一片。

    我骑车是全校最快的,我要摆脱它,我拼命骑,可它依然慢悠悠地在我的单车前五米处行走,直到这段漫长的下坡路结束,这梦魇般的马车才消失了。

    故事四  停泊在山谷的火车


    火车

    工作定了以后,我便打电话给杨橙,橙是我追了三年的女孩,然而我总是只能面对她倔强的背影。她是一个捉摸不透,飘忽不定的女孩,记得一天我已经约好她去德克士吃晚餐,她突然打电话来说她不去了,她想一个人去南明河畔看黄昏。

    “我陪你去好吗?”

    “不,我要一个人。”

    电话里她的声音总是冷冰冰的。

    这一次我又战战兢兢地约她出去,我没有想到,当我说出我那穷僻偏远的家乡时,她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火车要在夜里开七个小时才会在那个小县停下。

    出于无聊,我去望火车的窗子。我在厚厚的玻璃上看到了橙子映过来的脸。她的脸现在很平静,窗外的山峦,树影,村庄从她脸上烟云般飘忽而过,有那么一瞬间她的眼睛突然和远方山庄里的两盏灯重叠了,清冷的灯光让她的眼睛成了妖艳的莹火虫,在影影绰绰模糊流动着的田野间闪烁。

    这时橙子突然问我在看什么,我吃了一惊红了脸说我正在观望晚景,其实我在想橙多美呵。

    橙已经在打着呵欠了。

    我说:“你就先睡会吧!”

    橙把头发盘起,然后悠然入睡,由于惯性她的脸碰到了我的肩,让那儿一阵阵发麻。

    我闻着她身上的芬芳,不由得迷糊起来,也慢慢地靠着她,她身上那种柔软的感觉很快也把我摄入了梦乡。

    舞蹈绵长地继续了很久,突然在谁一声长啸后遏然而止。

    一个高大威严身着华丽蜡染服的男人站在火堆中央,仰着头望着奥蓝的天空喟然而叹,然后开始用手敲鼓,用嘴唱吟着什么。

    他说得很快,我一句都听不懂。鼓赋予了他的唱吟庄严的节奏,他的声音尖锐有力,仿佛苍鹰悲凉地越过森林的上空。

    橙发起抖来,我抱着她,我对她说:“不要害怕,我们回车厢吧!”

    我们回到了空空的车上,反锁了门。喧闹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夜仿佛果渣落尽的汁水一样终于清澈了,万籁俱静,这万籁俱静又仿佛不祥。

    我和橙牵着手坐了一会儿,几句山歌的声音突然稀稀朗朗地响了起来,并且越来越近,最后仿佛是谁在贴着车窗唱,那声音极为柔媚,如水般无骨,又如蜜般粘稠,能蛊惑人心:

    远方的妹子请你留下来。

    橙子的身子禁不住瑟瑟地颤动了起来,双颊起了红晕,原先冰冷的目光酥软了下来。我用手去拉她手,被她粗暴推开,我害怕了,抱住她,她挣扎开去,踉踉跄跄地夺门而出,可门已经被我反锁了,她啪啪啪啪地打门。我正要跑到她身边,门却吱啦一声开了,她跳下了车。

    我追出车门,发现她被一个人牵着如脱兔般向前奔去,我咬着牙拼命赶,却被远远地抛开。那个人举着火把,长长的头发在风中扬起,像黑色火烧向远处的旷野。那强健的步伐让羸弱的我书生我全身虚脱。我坐在冰冷的地上喘气,一种孤立无援绝望的心情如江南春天的青草一样蔓延生长。

    那一夜我木木地在车厢里等到了天亮,我吃惊地发现这节车厢里到处蓄积着厚厚的灰尘,车厢地板上印着一串我的脚印,仿佛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我推开窗,车外是灰白的雾气。我下了车在灰白的雾气中茫然不知所措地走,仿佛迷途的孩子。

    我回过头想找到那列火车,可怎么也找不到了那列火车的踪迹,我只能如船一般在大雾中漂泊,一直到明媚的阳光驱散了这场灰白的大雾,一直到有人拍了拍我的肩,“年轻人,你怎么在站上傻站着啊!”

    我抬眼看了看四周,才惊觉自己竟然站在了独山火车站的站台上,脚下正是灰秃秃的铁路,它伸欠着身子接向远方。

    独山火车站

    我恍惚地跟着人群来到了这个小城的大街上,灰暗的路面,厂房,商店,网吧,谢霆锋的照片,电视剧《玉观音》的电视宣传照,兜售香烟的小贩,推着西瓜的老人,卖茶叶蛋的妇女,水一样流过我身旁,一切又真实了起来。

    我怀着侥幸心理拿出摩托罗拉手机去打橙子家的电话,接电话的是橙子的母亲,那声音依然是那般亲切熟悉,然而她说:“对不起,我家从来没有过橙子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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