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015年8月22日 雨
今天的实习律师培训，我迟到了。
这次培训是省律师协会组织的，要求今年办证的实习律师必须参加。我就不明白了：培训地点为什么不安排在交通方便的市中心，而要设在没有直达公交车的湖滨度假村？参加培训的是实习律师，而不是律师！！这样的地方，风景的确很优美，空气也确实很清新，却不是象我这样的公交一族消受得起的：当我转了三次车，又冒雨步行了半个多小时到达培训地点时，律协负责签到的工作人员已经离开了。我只好穿着湿答答的衣服坐在会场里，一边听课一边东张西望：所里这次一共有三个实习律师参加培训，另外两个比我早一个月进所，我跟他们并不熟，但在那种情况下，除了他们，我也找不到其他人打听情况了。
我听到后排有人叫我的名字，转头看到了一张化妆精致的脸，对方有些夸张地笑了笑：“胡晓，还真的是你啊！”那一刻，我有些不解：“杨青青？你怎么会在这儿呀！”因为惊讶，声音有些大了，旁边的人侧目看着我们，我和她悄悄吐了吐舌头，各自坐正了身子。
的确出乎我的意料：杨青青居然当律师了！她是我的大学校友，比我高一级，学的是金融专业。认识她时，她正准备考研，背着一个超大的书包到我们班蹭课。给我们上民法学的老师郑铄，是国内有名的青年法律学者，杨青青准备报考的，就是他的硕士研究生。当时的杨青青顶着一头棕红色的短发，穿着荧光玫红的外套，坐在我们班的教室里，十分地抢眼！班上的一位男同学跟她开玩笑：“美女，穿这么靓，来法律系拉仇恨的吧？”她白了那男生一眼，一脸的理直气壮，“我就是来混个脸熟，说不定明年你们就该叫我师姐了！”我一向是相信眼缘的，对第一眼就印象良好的杨青青，自然而然地心生亲近之感。否则，我也不会那么爽快地就把自己记得满满当当的民法学笔记，借给她去复印。后来，她再来蹭课，就坐在我旁边。她当时应该是很用心的准备考研：每次都会把郑老师讲课的内容全部录下来，说是回去再听。有几次课她来不了，还把她的手机塞给我，让我帮她录。那玫瑰金的苹果手机，放在课桌上，总是有些令我走神。班上的同学说：她的父母都是银行的高管，家庭条件优渥。我当时心里还默默地感慨：难怪她会有那么张扬的性格！再后来，郑老师的课结束了，她也再没来蹭过课。我偶尔会在校园里遇到她，还是顶着一头棕红色的短发，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新学期开学，郑老师的硕士研究生名单中没有她，我以为是她放弃了考研：她那样的家庭条件，本科毕业，找一个收入高又不累人的工作，应该并不困难！
没想到，我竟会在实习律师的培训会场里遇到她！
午饭安排在度假村的自助餐厅里，对培训地点离城太远的不满，在琳琅满目的食物中消散得无影无踪：想来也是，离城这么远的度假村，如果毫无特色，又靠什么吸引游客呢？
杨青青坐在我的对面，有些惊诧地看着我的餐盘：“你吃这么多，不怕长胖吗？”呵，我从来没有担心过体重问题，姐姐骂我没良心，撑死不长肉，是有根据的。倒是杨青青，读书时还有些尖尖的下巴，现在圆润了不少。她把脸往我面前凑了凑，撇着嘴说：“工作一年，我都长胖了！”她完全是一副职业女性的模样了：着装干练，妆容精致！原来那一头棕红色的短发，如今长成了优雅的大波浪，在她举手投足的间隙，温柔地摆动！
我问她：“你后来怎么放弃考研了呢？”她瞪圆了眼睛：“谁说我放弃了？我那是没考上！”我为自己的想当然后悔不迭，她倒是满不在乎地跟我说起了考研的事儿：考研前两天，报考郑老师硕士研究生的几个同学，相约一起吃饭，放松一下。杨青青因为家庭条件好，便自告奋勇地做东。席间，一位同学趁着上卫生间的功夫，告诉杨青青：郑老师已经把考试题目都告诉他们了！杨青青当时大吃一惊：她对郑老师十分敬佩，怎么都不相信他会做出漏题这种事情来！那位同学见她不信，就告诉了她几个据说是郑老师漏出来的题，让她好好准备准备！她对那几道题的真实性将信将疑，并没有将同学的嘱咐放在心上。不料考试那天，那几道题果然出现在了试卷里！她当时就懵了：“就好象主人邀请几个人去赴宴，当你精心准备好礼物，按照约定时间，赶赴宴会时，突然发现：别人早就吃过了，留给你的只是残羹剩饭！你心里什么滋味？”说这番话时，她的脸有些微微的发红，语气中有几分沮丧。我发现：无论是当时面对她还是现在面对我自己，我都无法回答她的这个问题！我也不会相信那个可以把枯燥的民法学理论讲得有如章回小说般精彩的郑老师，会做出漏题这种事情来！
“所以，我就没考上喽！”，她耸耸肩，自嘲地扬了扬眉毛：“不过你的那些笔记我也没白复印哈，这不就参加司法考试了吗？”
我有些不解：“你怎么要做律师呢？”，我突然难堪起来：对我而言，当律师是择业时的最后选择，谈喜欢与否，实在是太过奢侈；对杨青青而言则不是这样：如果她不喜欢，便不会选择！果然，杨青青有些诧异地看着我：“我喜欢当律师啊：自己给自己发工资，又不用天天守着办公室，多好！”
培训结束，杨青青开车送我回来，我这才发现：象我这样坐公交车到度假村的实习律师其实并不多！度假村的停车场里停了不少实习律师的车。坐上车，我那可笑的自尊心作祟：我告诉杨青青自己住在樱花物语小区，其实那里离我住的地方还有一两公里远，我下意识地不想让她知道：我住的地方是这个城市最早建成的住宅小区，早已老旧不堪！
回来的时候，顺道在路边的花店里买了一束非洲菊。这种花颜色艳丽，花期持久，我一直都很喜欢，总是感觉：原本光线不佳的客厅因为这束非洲菊亮堂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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