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那天,下了很大的雪。
我推开卫生间的门,冲正在洗衣服的老公说:“老公,我去海边看雪啦。”我欢喜的猝不及防,你也猝不及防。你只是稍微惊讶了一下,说:“带点早饭回来吧。”
我记得你说过,对于我这种突然起意的行为,你早已习惯了。
来到威海这座海滨小城之后,我们经常去看海。而你,多半是被我软磨硬泡给带去的。比起去外边野逛,你更喜欢在家里宅,打你的游戏,偶尔会和朋友出去打乒乓。
而我,喜欢野外的风,舒懒的阳光,还有望不到头的街道,只想,和你一起,说着话,在一站又一站的风景里,气息交融,灵魂私语。
对的,我喜欢散步,即使每天散步也不嫌腻烦,如果你能陪我。
在老家,我们还没有搬离农村之前,在我的生拉硬拽和对你的耳濡目染之下,你也是爱上散步的感觉的。我们在晕黄的路灯下,一直走,一直走,走上一个钟头,再绕一个大圈回来。在没有特殊事情的情况下,我们基本每晚都出去散步。
2.
马路上是静谧而空旷的,村庄里是幽深而凄清的,山间是神秘而浪漫的。
山上太黑了,即使有你在,我还是太害怕。我们也就去过一次。那晚的星光真美啊!我们仿佛踏进了一个原始而梦幻的写意画卷里,森林里泥土的清香,风抚过耳畔的幽凉,虫子在草丛里奏乐。恐惧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心里满满的喜悦,如入桃源仙境,不似在人间,
有时候,你想体会不一样的情怀和触动,就要去做不一样的尝试和冒险。
这边邻近的海水区域是金海滩,不如海水浴场那边风景好,沙滩也不似那边广阔,原先住处离海水浴场较近,现在离金海滩较近,我三步并做两步的跑到了海边。
我知道,雪后的海一定是另一番滋味!
果然没有失望。一场大雪过后,整片海都纯净了许多,风特别大,一浪一浪的浪花卷过来,沸腾,欢呼。
山间的积雪还没有化去,包裹着这片海,组成一副美丽的雪后画卷。海与天的相交处,一轮模糊的白色日光似有若无。几艘破旧的渔船远远的停靠在大海的中央,几分慵懒,几分写意。
3.
我突然看到一只海鸥,逆着风,飞向海与天的尽头,凝聚着乌云的雄光,与风声的嘶鸣,它如此沉默,平静,而骄傲的驰骋在天与海之间,独来独往。
我似乎醉了。心里遗憾老公没有看到这样美的景色,一路奔跑回家,对老公说:“老公,我还想要一个生日礼物,你可以给我吗?”
“什么啊?”老公问。
“在雪天,你陪我去看海吧。”我微笑着说。
他没有拒绝的理由,我又得逞了。我提醒老公穿的暖和点,外面风很大。
他有点不情不愿,一路上,都在臭着个脸,我生气了,我说,这是我的生日礼物哦,没有诚心的话,我是不会接受的,可能还会再要一个。
雪又下大了,海风吹得雪有些肆虐,路上有些积雪,路也很滑。确实是,有些难为他了。若不是我执意要出来,可能他一辈子都不会做这样荒唐的决定。
4.
但我确信,美景本身的意义,令一切看似荒唐的事情,都变得有价值。他一定不会后悔的。
我第一次自己独自去的时候,看见几个年轻男女穿着运动服,在海边跑步,他们是多么激情,多么富有诗意的想象,能选择在一个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情境下,在大雪中的海边跑步。
雪突然停了,威海的雪总是一阵一阵的,很急促的下,又骤然停止。
还没到达海边的时候,远远的看去,一个人都没有,老公说:“你看,这里都没有人,说明你的决定是错的。”
这似乎是一个哲学命题,我说:“你的意思是,遵循大多数人的决定就是对的,与众不同的决定就是错的?”其实海边是有寥寥的几个人的,只是还没走近,没看到。
这是我和他不一样的地方,是我们碰撞的矛盾点,也是我们能产生兴味的斗争的地方。而结果总是我赢,或许是他让着我,或许是他嘴上说不过我。我能确定的是,他在这样的斗争中慢慢被我影响,改变,我不知道这样去做的好坏,他越来越会主动去做原先不会做的事情,说出一些原本不会说出的话。
有时候我会觉得,他遇见我,更像是一场“灾难”,原本他可以安安稳稳的,结婚生子,规规矩矩的过完这一生。可是现在,似乎不一样了,他不再喜欢按部就班的生活,他心里激情的火种被点燃,他开始向往自由奔放的天空。
他说,他原本是不奢望爱情的,直到遇见我。
他说,和你在一起,生气的时候很生气,快乐的时候又很快乐。
5.
渐渐走近海边,你看到那片海时,说:“确实挺美的。”再走近一些,我看到了你脸上由内发出的笑意。
我说:“你看,是不是特别诗意,纯澈?像一个浪漫的写意画?”
你说:“那是你看到的,我看到的是中国的大好河山,雪后大海的气势磅礴。”言语中,充溢着男儿的豪迈,大气,倒显得我的情怀太小家碧玉了,比你何止低了几个档次。我给你大大点了个赞。
但我后来又想,你的情怀再豪迈,始终是在人间,局限在中国这片领土,思考的是一种现实问题。而我的想法,是在一种禅境,一种虚有若无的化境。
人间的世事沧桑,功名利禄,犹如浮尘,执着一生,最后还不是尽付了黄土,又有何意义?所以古代会有那么多高人隐士,离开高官显赫的庙堂,返璞归真,择一处灵山秀水,修身养性,不问世事。
无论是道教里的“复得清净返自然”,还是佛教里的“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做如是观”,都是不为物扰的高尚格调。
我自然是一个在世事里摸爬滚打的一个俗人,从未得功名,便无所谓丢弃功名,从未得利禄,便无所谓返清净于自然。
但我自小便是一个不喜欢琐事烦忧的人,喜欢一切率性而为,不喜欢操心,爱咋咋地。前提是,别触及到我在乎的那个底线。
佛又说,修心可改命,一切自有宿命的因果。似乎也是在说,修得一颗清净的善心很重要。
6.
我们要回去了,我告诉你,第一次我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只海鸥哦,可惜这次没有。你很惊讶,这样的天气有海鸥吗?我说,你的,可惜你没看到。
转身往回走,走了一段,我似有不舍,又转过身走了几步再看看,也许以后很难看到雪后大海这样的景色了。
然后,奇迹一般的,我看到了一只海鸥,在海面低飞。我激动的呼喊老公,他转过身,看到那只海鸥,很惊讶,他说:“你看,风那么大,它都能克服风的阻力,飞的那么坚定,真厉害。”我有一瞬间的游思,觉得他意有所指。他是知道我的,他支持我,鼓励我,甚至总在不经意间点化我,提醒我,我内心感激。
我怅惘:“也许这一只就是我第一次来时看到的那只呢。”
“在雪天看到海鸥是一种幸运。”他告诉我。
“那我们都是幸运的人。”我高兴地说。
7.
在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琐碎之外,能和相爱的人一起去经历美景带来的触动,从中获得不一样的体验和对事物的思考,这实在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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