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03)风涛
七姑姑提了提嘴角,说了句不相干的话:“风公子昨晚睡得可好?身上的毒可都消了?”
“身子自然是好利落了,至于睡得好与不好,日子都是得过且过,又有何差别?”
风萧刻薄的声音擦着如氤耳朵飘过,他在雪虚不声不响地待了两年,见过他的人不超过五个,如果不是勾陈动怒,恐怕日后相见也如同陌路。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好奇地窥探:风萧的模样似乎是照着他的声音描摹出的,脸上棱角分明,如有刀刻,眉眼纤细修长,男生女相,整个人仿佛还在病中,瘦弱苍白;言谈放肆刺耳,令人心生退避之意。
“能盗我雪虚秘宝,体力自然是恢复了。”此言一出,在场皆惊。神兽勾陈千年来寸步不离风涛顶,竟是为雪虚秘不可闻的宝物。如氤虽然了解姑姑的行事作风,但未曾料得她这样直截了当。雪虚与歧川在云陆六境中,关系最为密切,此言既出,无疑不再顾念昔日情谊,给风萧定了罪。
众人听闻,不禁开始偷偷指点:歧川六公子,假借养病之名,在雪虚私下探查,盗得境中圣物。之前的深居简出,也许正是为了掩人耳目,事发于离去前一日,不能说不巧,只是他为何不趁此时一走了之,而是还要留在雪虚,等主人发现找上门呢?
“姑姑这话好没道理,我昨夜整晚待在住所,哪里有机会能盗你境中宝物?更何况我肉体凡躯,就算伤好,也近不了勾陈一尺呀。”
“你说你昨晚未曾外出走动,可是勾陈的记忆里分明有你,又该作何解释?”
“这我就不知道了,兴许它活了这么久,老眼昏花了也说不定,我家的龙脑子就经常不好使。”他四下张望,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师父,歧川风萧对神兽不敬,按规矩当罚。”似乎还未从刚刚的唇枪舌战中恢复元气,涤音的嗓音沙哑,听着倒有几分可怜。
风萧觉得这声音的主人有些眼熟,但相隔太远看不清面目,倏然想起是昨夜前来示好的涤音,不觉有些讽刺,四个时辰还没过,就开始反戈相向了。他高声道:“涤音姑娘,昨夜还对我关怀备至,如今怎么,竟恨不得我立时赴死了么?”
涤音面不改色,道:“刚刚涤音只是尽弟子职责,说了该说的话,您虽是客人,但既然来了雪虚,就应入乡随俗。另外,空口无凭,涤音从未见过公子,若日后涤音清白得证,请您和薛师妹还我一句道歉。”说罢朝风萧行了个礼。
芙欢颇感不快,但又无话可说。
两位弟子恭敬地将一个精致的银制云纹盒呈给七姑姑,银盒开启,里面赫然置着冰蚕草。七姑姑露出奇诡的笑:“风萧,这冰蚕草你又从何处得来。”
风萧直言:“是涤音姑娘相赠。”
涤音当即跪下,“风公子接连妄语,刀刀指向涤音,但涤音不得不赘言一句,我从未见过风公子,更不会赠冰蚕草如此贵重之物。人在做,天在看,请公子好自为之,涤音虽是弱质女流,但绝不会放任他人践踏自己名声。”
风萧保持着浑不在意的神色,抬手击掌:“说得真好,就像是……真的一样。”
涤音愤愤地看着他,眼神似能将他千刀万剐。
七姑姑冷冷一笑:“若你觉得小徒所言有虚,可自证清白。”
“我证明不了,可你们也未曾从我住所里搜到所谓秘宝,仅凭一匹老马,也无法证明我并非清白。”
时间将将静止了半刻钟。
七姑姑冷不防地问:“慈因,你怎么看。”
“回师父的话,秘宝失窃是头等大事,眼下自然风公子的嫌疑最大,只是除勾陈之外尚无其他人亲眼见过他曾在昨晚登上风涛顶。风公子是客人,又大病初愈,想来凭一己之力,很难过勾陈这一关……”
“你是说,有内应?”
“只是慈因的猜测而已,不足为信。”说罢,停了一停:“风萧公子少见生人,涤音是否见过风公子弟子不敢妄加揣测,只是最近听说颜遇师弟时常看望风公子,两人也甚是亲厚,不知是否因为如氤师妹……”
“阿遇确实找过风公子,也只是因为投缘而已,人言可畏,请师姐不要过分听信传言。”如氤心隐隐有不安之感,再三告诫,果然还是被有心之人利用。
慈因投来宽慰的目光:“师妹莫慌,我也仅仅是听说,流言自是不能作数的。”说完又想起了什么,“师妹说昨夜和涤音师妹替换,未曾守夜,不妨叫师弟前来,你们住在一起,昨夜情形,一问便知。”
如氤不解她为何要将主动权交到自己手里,这样一问,不是坐实了涤音守夜失职吗?感到有更深的阴谋已悄然展开,她不由得心生恐惧,但思来想去,不得结果。只得回答:“师姐说得是。”
七姑姑派人去叫了颜遇。
片刻,来了一个与七姑姑年龄相仿的女子,不戴面纱,衣饰朴素,鬓发依旧漆黑如墨,面色不似七姑姑凌厉,反而多了几分柔和,她看着眼前情形,并未露出惊讶神色,只是对着七姑姑说:“师姐莫怪,我住的离这里远了些,所以来迟了。”语气平淡,虽是致歉,却并无几分歉意。
七姑姑不曾看她一眼,淡淡回道:“你一向如此,见怪不怪。”
半晌静寂,她突然朝众人呵斥:“看到师叔,不知道行礼吗?”
大家遭似当头一击,神志清明过来,慌张施礼:“见过永姝师叔。”
只有风萧未做任何行动,站在原地,甚是突兀。
永姝莞尔笑道:“我不常出门,你们不知道我,是平常事。”说完关切地看了看如氤,眼神似在问询。如氤像是在海上抓到浮木,紧揪的心终于稍稍放松,朝她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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