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的气温只有二度上下,天下着带些冷意的微雨,不过那并没有阻止我想要出去走走的念头。有时,我想,自己就是法国小说家普鲁斯特的名作《追忆似水年华》中的外祖母,出去逛荡逛荡的念头与脚步从来都是风雨无阻的。
野花我如往常那般一路微昂着头迎着冷风溜达到了几乎空无人迹的湘江河畔。天空灰蒙蒙一片,江水翻滚着一排排气势汹汹的波浪肆无忌惮地撞击着江岸,但却终究冲不破那束缚它们的坚固岸堤而只剩了一次次被击败回流的不甘心。我钦佩波浪的百折不挠,我更钦佩岸堤的坚不可破。看得久了,我不免觉得波浪与岸堤不过是在缠绵悱恻地调着情而已,我不由得对自己这愚蠢的想法暗暗发笑。
我低头沉醉在波浪与岸堤协奏出来的华美乐章中,久久的不愿挪步。而就在我出于生理反应下拉眼皮的某个瞬间,一丛漫开了一大片的浅粉色野花儿不小心入了我的眼帘。那些细碎的野花儿挨挨挤挤地开在一根根纤细的小草上,煞是热闹。我满怀歉意地折下一根开满小花的野草,看到上面的每一朵花儿都只有细小得可怜的五瓣,中间突显着几根单薄得几近透明的花蕊,素雅而不张扬,很是惹人怜爱。
野花那些野花儿开在毫不起眼的低矮的杂草间,开在这严寒的冬日里,开在大多数人的视线之外。没有玫瑰的艳压群芳,没有菊花的千姿百态,它们就那样安静地,与世无争地开在这大多数花儿早已不知魂归何处的寒冬里。因为渺小,也因为没有迷人的芬芳,极少人会在意它们的花开季节,在意它们的存在。而这些可爱的精灵们,似乎也丝毫不在意人们对它们的冷落,它们只是顺应着大自然的客观规律,顺其自然地开放着,默默地为这清冷的寒冬世界奉献出自己的一抹浅笑。
那些野花儿以它们渺小得微不足道的身姿展现着它们生命的活力,它们用自己在这冬日里默无声息的绽放告诉世界,看,我们就喜欢严寒,唯有严寒才可以激发我们蓬勃向上的力量,让我们完成花开一季的光荣使命。
我蹲在那片野花前面,目不转睛的。那些野花默默地开在冷风冷雨中,细碎,卑微,却始终昂着头。我想,这些花儿定也是热爱阳光的吧,但没有了阳光,它们也依然能开放,它们似乎并不向外在乞求什么,于它们,只要有了赖以生存的土壤就已经足够了。
看着那些野花儿,我心里突然涌现出了一些感动,在那丛野花中,我仿佛看到了曾历经磨难的自己,看到了我那已近耄耋之年却依然挑着菜担蹒跚在集市上的父亲的瘦小身形,看到了黑夜里歪坐街边墙角歇息的咳嗽着的六旬环卫工,看到了手提硕大的塑料袋捡拾路边废旧饮料瓶的瘸腿的老太太,看到了那蜷缩在大街上等待路人光顾的擦鞋女人。在那丛野花中,我看到了生于人世的孤独,艰辛与不易,更看到了那种生而为人的百折不挠,勇气,尊严与力量。
擦鞋女人那丛野花静静地开在这冷意弥漫的寒冬里,诠释着生命的花开花落,用它们铿锵有力的存在告诉我,你在意,或是不在意,我,我们都在那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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