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扫落叶,麟城的杨树法桐和柳树上的叶子枯萎飘落,凉凉的风也在天天的吹,温度一天比一天冷了;当钱老板的面包车接了十一个人在黑夜里跑了四十多分钟到达血站时,天还不亮,四点十分,车停在血站大铁门外熄火了,钱老板又要二只胳膊垫在方向盘上,耷拉着脑袋趴在上面打盹了。
在车后头坐着的有小二,老胡,老四和豁牙子,老胡摸索着从衣服左边内兜子掏出来烟,他让给老四一支烟,老四急忙掏出打火机“刺啦”一声打着火,他先给老胡点着烟,老胡也快速地伸手象征性的也可以说礼貌性的接火点着了自己叼的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老四这才给自己点着,靠窗坐的小二把车窗关闭的开关摁开,立时随风儿进到车里一股新鲜空气。小二看他们掏烟点烟,心里就很反感了,但又不好意思说什么或阻止他们,于是他等待别人发声;果然,副驾驶座上的大孩向后面喊了一句“谁抽烟了?”他知道是谁抽烟,但他只是这么随口一说罢了,可是和小二对坐着的豁牙子开了腔“他俩抽烟哩!”他也不傻,也不说名字,豁牙子话音刚落,他头上就挨打了一下,天不亮,车上黑乎乎的,豁牙子提高嗓门嚷嚷:“干啥打人?抽烟熏死人啦还不让人说啊!”他瞪着一双小眼看看老胡,小二和老四,嘴里没吃什么可又发出“吧唧吧唧”声音,仿佛让人想到被捉上岸的大鱼,在地上躺着吧唧着嘴呼吸;打他的是老胡,他和豁牙子侧对面坐着,伸手打一下就快速地撤回手,耷拉着头闭着眼抽烟。
豁牙子挨打了,其实也是车上的人经常这样闹玩,趁黑打一下逗逗乐寻开心,在前面一排坐的妇女最讨厌男人们在狭小空间里抽烟,她们很困,都在迷糊打盹的状态下呼吸了烟叶味道而清醒,一个一个不道名姓的指责抽烟的他们,让他们下车去抽烟,钱老板也不抬头,闷声地招呼后面抽烟的人下车去抽烟。老胡和老四不好意思了,于是老四喊着“大哥开门,俺们下车”,副驾驶座上的大孩拽了下门上的开关,老胡老四急忙下了车,小二不抽烟但也在后面抽了二手烟,熏的他难受所以他也下了车,大孩关后门子时候,有个妇女喊着“你们可下车了,抽烟也不考虑别人,哎呦!”老胡和老四听到了,因为理亏没再言语!
他们三个人下车后在血站后面的工业园区路上溜达,老四和老胡站在路边的法桐树下去方便,小二摸出手机摁了下开关键,他看了看时间刚五点多,老四方便完打了个机灵就提裤子,老胡嘴里叼的烟着到过滤嘴处了,他“啪”的一声吐在地上,又“喝……呼……”运气咳出一口痰来,对着方便的那片吐出去。小二说“都尿完了,天还不亮,咱往那边溜达呗!”
老四抬头看看天,秋天晚上的天空有点阴沉,星星也没有几个,老胡打开了话茬子说“这个豁牙子真是250,我打他一下子,他不知道谁打哩”,老四说他欠打,那货鲶鱼嘴,还豁牙,他拼货,一辈子到死给女儿家打长工吧!于是几个人扯开了关于豁牙子的故事。
豁牙子个头不高,一米五五左右,拜顶无毛,原来有人问过他多大岁数,都传说他自己说1958年生,所以一直以来大家笑话他,但并不知道豁牙子是不是真说过58年生人,也就是最近大孩和他是近门子,大孩论辈分叫豁牙子三叔,他真正年龄是56岁,十多年前豁牙子老婆被来麟城做生意的山西人拐走了,于是豁牙子带女儿相依为命,再没娶媳妇。
豁牙子女儿结婚后两口子在他们镇上开了饭店,也有了个四五岁的女儿,豁牙子给他们看孩子,也在饭店帮忙剥葱洗姜打扫卫生收拾碗筷擦桌子,当然管吃住没工资,豁牙子心甘情愿,打心里指望着女儿女婿能给他养老送终,他不好意思伸手给女儿要钱花,所以他自己三四亩地照样种植,还跟着钱老板的车去卖血贴补日常生活费用;据说,豁牙子老婆从山西来过麟城一次,她是来看女儿的,大概四年前的事,他老婆晚上住在了豁牙子家里,分屋睡的,半夜里豁牙子霸王硬上弓,他老婆死活不让他做那个事,豁牙子抬手打了老婆,他老婆打电话报警,吓得豁牙子慌忙跑到村书记家求帮忙,书记证实他们是夫妻,家庭闹矛盾比较复杂,又有村干部出面调解,那夜相安无事,天亮后豁牙子老婆就去了火车站,到如今再无音讯。
在血站的院子里,六点多时还不登记上号干活,大孩和豁牙子开玩笑“豁牙,喊爸”,车上的人和车下站着的人哈哈大笑,豁牙子吧唧吧唧嘴,小眼睛瞪着大孩,右手黑不溜秋的手指头指着大孩,他说“大孩,大孩,你这个小逼孩!”说完还弯腰做脱鞋的样子,“老孩子你过来,我用鞋底子盖你!”他嚷嚷着,看到一个别的县城车上下来抱孩子的妇女,又说道“哎呦,这能冷的天,起早来卖血还抱孩子来,苦了孩子啦!”于是,老胡扭头看那妇女,钱老板车上的人也伸长脖子看;那个妇女有三十几岁,抱着的女孩有三岁吧,可能是从家出来在车上拥挤,孩子没睡好,在她妈妈的怀抱里哇哇哭闹,钱老板看不下去,就打开车门子对着那女人喊“你到站门口给孩子买点包子豆浆吧,孩子有吃哩就不闹啦”,那女人抱着孩子向血站门口走去。
快到七点排队登记上机器时间了,钱老板车上的十一个人都下车了,老胡和老四豁牙子去厕所方便,老胡用手拍了下豁牙子胳膊说:“豁牙,你老婆该回来了不?不能在山西一直借给别人用啊!”老四小碎步跟着,听老胡这么说,他咧咧着嘴斜眼看看豁牙子,不出声地笑;豁牙子感觉到了什么,他对老四笑,也看看老胡:“别吓吊闹了,老四你笑啥啊!咱们都一样哩”,他们站在厕所里,低着头,提裤子走出来,一个人打哈哈,另二个也打起了哈哈……
他们很疲惫,但他们没有办法;豁牙子说了无数遍了,他以后不卖血了,可他依旧是一次次联系钱老板坐车去血站,老四老胡小二老刘也是这样,他们见了就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第十三章《豁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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