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巷将尽。
按规矩,谁能打出这条百鬼巷,谁就可在本地开馆收徒。
那年师父二十七,眼前尚有一鬼。
“今夜巷中几十把刀,竟拦不住一个手无寸铁的你。”那鬼一身粗布短衣,正斜眼瞅着师父,“本事不小啊。”
“珠海魅门,齐良品。”师父拱手如仪,两眼却忍不住盯着鬼的独臂。
“去过珠海,听过魅门,可没听过你的名字,也懒得记。”那鬼以指掏耳,貌不惊人,浑无丝毫高手风范。
师父没敢小觑对方。毕竟能单独站在百鬼巷头的,绝非等闲之辈。
“名字好不好记,要打过才知道。”
“打?你小子知道我是谁吗?”
“请前辈指教。”
“听过千金难买一声响没有?知道下句是什么吗?”
“千金难买一声响,一声响处见阎王……前辈是独臂阎王刀,黄彰?”
“不错。千金难买一声响,你打算拿什么听我的刀?”
面对这种直白要钱的节奏,别说千金,当时师父穷得连五个铜板都凑不全。好在他的脸皮向来厚如城墙,又能满嘴跑火车,张口就回了一句:
“颜值加速度。”
黄彰大笑,枯长的手指破空挟出一道寒光。
师父两耳顿时嗡然。
“可惜。”黄彰叹道。
师父猛然退了好几步,顺手一抹,颈间多了一道细长的血痕。
可怕。如此短促的时间,对方已然出了一刀。
“太久没跟人动手,刀果然慢了。”黄彰撢着刀,“……你刚说颜值跟什么来着?”
师父此刻才看清黄彰手上的刀。那是把锉刀,却比寻常锉刀短小。他认得这把刀,也晓得刀有来头,小得大不一样。
那刀名唤笔戈,七寸三分长。二十年前,师父亲眼见到笔戈划破太师父的喉咙,当时只觉刀势甚快,宛如天外流星。岂知日后我们师徒的命运,皆因这一刀而彻底翻转。
“小子,方才的魅蓝散修为是第几层?”原来先前那一刀并非是黄彰慢了,乃是被师父仗着魅蓝散的功法勉强闪过。
“第八层。”当年太师父挨了那一刀侥幸未死,却因刀势伤及气管,就此落下说话含糊不清的病根。那套魅蓝散口诀,师父始终没能从太师父口中学全。
“好,我下一刀只用八成力。”黄彰执刀朝师父的心口虚晃两下,“留神了。”
下一刀来得更快,快的漂亮。刀势甚薄,却宛如厚积薄发,薄的持久,一进连着一进。
师父知道自己绝计避不过这一刀,只好拼个壮士断腕,挺身换他一掌。
可惜那一掌还来不及拍到对方,笔戈的刀尖已然刺进师父的心窝。
杀人诛心。
我一直很好奇,当刀尖刺进心窝的剎那,师父究竟在想些什么。
愤恨师仇难报?懊悔鲁莽闯巷?空虚自己死到临头都还是个处男?抑或是,抑或是很多年后仍旧遍寻不着的太师父私房钱?
幸好多了那一脚。
七寸三分长的笔戈,终究没能刺穿师父的心。黄彰刀快,终究快不过师父的腿长。
黄彰被师父那一脚足足踹出十步之外。
他捂着肚子,大口喘气,“你……你方才……究竟是拿什么来听我的刀?”
“我无师自通的魅门奥义,十核全网通。”
师父从容自上衣口袋取出一物。材质似金非铁。哪怕甫受过笔戈一击,依旧完好如初。
“换你一刀,足矣。”
“魅门……果然了得。”黄彰颓然一笑,“我服输。那一万奖金尽管拿去,够你在最热闹的街面上开间武馆了。”
“谁说要开武馆?”师父仰头回望,脸上神情乃是说不尽的狂,“爷来,是为了拿奖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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