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中的世界
【一】爸爸说：仙家不入山海关
有一件事，是我有一夜回家时淋了雨，那是夏季衣衫比较单薄，我回到家冷的当夜就高烧了。
一家人火急火燎的把我送去了医院，打了一个礼拜的吊针，住院的好几天我一直低烧不退，医生说着凉了体质不好，一个礼拜后就出院了，开了大包小包的药回家去了。
回到家定时服药按时吃饭，烧也退下来了，只是夜夜的噩梦不断，从前睡觉打鼾的一个孩子，却连着半个月的呓语、惊醒，我妈说我醒来后不断地哭，抽抽噎噎的直到凌晨才能再次睡去，问起原因我也不说话，只说害怕，也不知道怕的是何东西，讲不清楚。
我妈对我的照顾更是精心了，几乎寸步不离身。因着我的拖累，她整晚整晚的睡不了个好觉。后来我一个堂叔偶然来家里做客，看到我的第一眼他就问我你怎么了？我白日里活泼开朗好动，并无端倪，堂叔第一句话问的没头没脑的，我也不知如何作答，故说“许久不曾见堂叔，生疏了。”讪讪笑了几下，很腼腆的样子。
堂叔笑着弹了我一个脑崩儿，就在客厅与我妈说话去了。
第二日我妈回家时，带着堂叔还有一位没见过的老人，说是沾亲的一位爷爷。
那爷爷摸了摸我的头说我是个好孩子，然后又对着我妈说无大碍，不是什么厉害的东西。接着就一顿神神叨叨让人看不懂的操作，倒是我心里很害怕，怕他那些小木剑，小黄符上表情身形皆是奇怪的小人脸。
后来我妈哄着我喝了一杯黑黑的酒。堂叔与那位爷爷走了以后，我妈告诉我说老爷子是个背仙儿，会一些本事。
从那以后我的噩梦就做的少了，没几日又成了睡觉打呼儿的皮孩子。我妈的笑很真，快从眼里漫出来了，看得出她是真的开心。
半个月后我爸回了家，知道这件事后把我妈数落了一顿。说背仙儿算命基本上是假的，很少有真的。而且背的这个仙也往往是出阴神的动物，也就是所谓的妖。
仙家不入山海关。
那天晚上我爸给我做了我最爱吃的水煮鱼，烧了红彤彤的梅菜扣肉，夹馍切的很薄。吃饭的时候我爸低着头轻轻说：“这次爸爸挣了四万块钱，爸爸再好好挣两年，争取早点给咱们换房子，换个风水宝地，换个好房子。都怪爸爸没本事，咱们再苦两年……”
我听见他还问我，是不是晚上出去撞见什么东西了？我那时脑子里都是水煮鱼的香气，梅菜扣肉里的肉特别特别松软，我只顾着吃，话都忙的顾不上说。我爸妈看着看着两个人都笑起来了，那个问题我也没有回答过。
现在我想起那件事，那个淋了一场雨的晚上，我隐约记得遇上了好多人，街上摆摊的，身旁擦肩而过的，买菜回家的，推着小推车吆喝红壤本地西瓜的……太多了，我没注意到有什么人是奇怪的。
再者，灯火通明中，是人是鬼又怎么分的出来呢？
【二】 猫与手
几年前，我们家拆迁的时候住在野地里面，有一天晚上睡觉，突然醒来了，就一下子醒来整个人都很清醒，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一个白手在我书桌上摸什么东西，我一下子浑身冷汗，但是不敢动，紧紧地贴在床板上，大气都不敢出。
那只手没一会儿就消失了，我一直斜眼盯着那里，但我就是没有看见它是怎么消失的，我想的是，应该在我闭眼的一瞬间消失了吧。
因为本来就看不清楚，那只漂亮的手是从夜色里伸出来的，我甚至想不起手臂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黑暗的地方有没有手的主人，或者说本来就是一个单独的灵体吗？
我又想起小的时候我总在院子里捉猫，我妈两只大眼睛瞪的溜圆，她不停的问我猫在哪？猫在哪？我指给她看，她就马上把我抱回家，木门栅子咣一下锁上。沉默的像冰，该干什么干什么，只是不让我出去乱跑，那会儿我的年纪更小，什么都不明白还和她闹脾气，把书桌上的笔呀本呀摔的重重的响。但是回过头看见她低着头紧锁的眉头，我就一下子泄了气，乖乖的写字去了。
那天晚上我也不敢睡了，找到我妈默默地躺在她身边睁眼睁了一晚。她的呼吸声像风的声音，我更是害怕，但不忍心扰她起来。我心里爱她，她为我辛苦了一辈子了，年轻时的麻花辫都斑驳了。
第二天我就到处跟别人说，遇到这种事情跟很多人说就会没事，这么多年来，这是我的直觉。
【三】六道轮回 真实不虚
我上小学的时候，因为口无遮拦，总是到处乱说浑话，我妈教训了我很多次，不许我在外胡说，怕被人当成神经病。
有一次我随家里人去参加一桩白事，是远房的一位亲戚故去了。我在外面与孩童玩耍时大声说我有阴阳眼，能看见你们看不见的东西。当时旁边一个老爷子听到后马上凑了过来，静静地看着我。院子里人多事杂，我也没多注意他，只当老人家闲来无聊罢了看小孩子玩闹。
他穿的很干净，衣着有点古人的意思，眉毛又白又长让人印象深刻，过了一会儿孩子们都散去了我也准备离开，那老爷子却又和我攀谈。
他说他是佛家子弟，修行人。说六道轮回，真实不虚，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他又说小仔是有福之人，这是报得通，天眼的一种。如遇高僧大德指点，童真出家修行，进步会非常迅速，容易开五眼，观六道。这样的孩子，长大成人了还没遇到师父或出家，这些功德会慢慢消失。
我呆呆地听着，眼珠子都不会转动了，当时年幼，竟觉得那老人仙风道骨，一时竟被震慑住了，话都说不出。
没过多久我妈过来了，那老爷子和我妈说您是有福之人，家中人都有佛光护体，小仔若年幼出家修行，必可消病苦，保平安，增福慧，消业障，或会有一番修为。
我妈听了以后眼神闪躲，拉着我就离开了，连话都未与那位老人说，只玩笑了两句小孩子浑说，怕是板子吃的少了，电视看的多了。
为了这事我妈打过我，骂过我多次，后来我便不敢在外乱讲了。
但是一直没有忘记那个人，穿的干干净净的，说话时有一种把人震住的力量，那个力量不是咄咄逼人的，但很有压迫力，你不由得就会安静听。且他讲话时的笑容，慈祥，和气的让人忘都忘不了。
我至今疑惑，竟有一种笑容如此平淡，却那么有力，再没有遇到过了。
【四】 死去的老妇人
我七八岁的时候，在我外婆家顽皮出去玩，跑到一些破房子里去了，周围断井颓垣，许久未住人的样子。
破房子的院中央生长着一颗很大很大的月季花，很漂亮，我于是顺着小路前去，偏南角的屋门口坐着一位老婆婆抽着烟，那间屋子被一桩小矮墙隔开，我远远地问候了一声，“婆婆，可以摘一朵花吗？”
那个老婆婆没说话，隔的也远，我只望见她黑豆似的眼睛幽幽地看向前面，身上的衣服也是暗色，朱红太深了看起来倒像是墨色。人家没有搭理我，我便讪讪的离开了。花也并未摘。
回去以后我和外婆说，在戏台后面的破房子玩了一遭，遇到一个老太婆，想摘朵花没摘成，并没有走远。外婆神色一下子变的很微妙，她多次和我确认地址，后来跟我说那个老妇人已经死了的，年前死的，儿女都不在家，老妇人孤孤单单地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只是旁人去她家里借东西用才发现身体已经凉了，寒冬腊月冻的硬梆梆的。
葬的也很草率，说是女儿嫁的并不好，儿媳与她不和，于是儿子也很少回家，每年除夕邻里邻居都很照顾她，希望过个好年，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哪也不去，总是坐在门口，没个盼头。
我吓坏了当时……那年暑假结束时，回家的路上又经过破房子外，我远远地望着那条巷道，看到月季花仍大朵大朵的开着。我看了一眼外婆，外婆很快读懂了我的意思。外婆抚摸着我的手说：“我一辈子未曾遇上奇事奇物，也许你看错了，也许是真的，都无妨，姥姥会求观音菩萨保佑我的乖妞。那个可怜人，许是地下没有地方去了……”
几年后外婆家戏台子要新建，来了一个推土机，几铲就将那片破房子夷为平地。外婆家的小街道要翻新，戏台子旁边计划着修一个小广场。
小时候的记忆已经淡了，我突然想起外婆的话，心里落寞了几分，那个可怜的老妇人，如今是不是又没有地方去了？
【五】山上的“人”
特别特别小的时候遇到的怪事愈发多，大了反倒少了。如今想起来就写下来。
小时候在乡下，不知道几岁，但是我断奶断的晚，那段时间正闹着给我断奶，我妈把我寄放在外婆家不肯见我，用这种法子给我断奶，还在自己身上涂一些红红的消敏的药膏，骗我说是流血了。我据此判断那时候年级很小很小，许是刚记得事了。
在乡下外婆家，秋日里干农活回家回的晚，走夜路时看到山上很多梯形脑袋的火柴人，排着队干活，整个山坡上都是，我就跟外婆说山上有好多人，她就很凶的让我不要看，脚下的步伐愈发快了，一大一小两个人几乎是气喘吁吁地回家了。
外公还摘了山桃走在后面的山路上，与我们落开了很远的一段距离，外婆不肯等他，只说早点回去做饭。
那时候我看她神色凝重，以为她也看到了，现在想想，她大概是被我说的吓到了。
我当时以为人就是长成那个样子的，以为大人们干活的样子就是火柴人。
后来有一年冬天又在那座山上看到两个没脑袋的人并排往山上走，像树桩一样。
我跑回家告诉了外公外婆，我外公说那是冬天天气冷，拾柴打野兔的人怕冷风吹得头疼，于是带着帽子御寒。穿的臃肿，帽子又厚大，看起来像是一个桩。
我默不作声，我心下里是不同意他这说法的，但也没有反驳，这种事情没有亲眼看到的人，你说破天他都不会信。这么多年来，我深有体会。
•后记：
三更天有三更天的“人”，风雪夜有风雪夜的“物”。
五音不全，堂堂正正，一身正气，昂首挺胸。
白天听故事，夜里打呼噜。看不一样的城市，形形色色的人。愿我们平安顺遂这一生——
短篇故事不定时连载中……️️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