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老杨的电话已经响了三次，这是第四次，只听见“嗡嗡嗡”的响声。显然老杨已经设成了震动，免得引起周芳的注意。其实从老杨第一次电话响了很久没接周芳就一直注意着老杨。她猜应该是那个女人打来的。
她见过那个女人一次，是一个周五的下午在银泰门口。当时周芳在马路对面，看见老杨和一个女人在说话。正准备过去跟老杨老招呼，老杨却和那个女人上车走了。周芳和老杨结婚也十多年了，她还没想过自己和老杨之间会出什么感情问题，当时也就没在意。后头问老杨，老杨却说那天下午在办公室见一个客户，还笑周芳太敏感，是典型的中年危机。
周芳确定那天下午看到的是老杨，老杨虽然没承认，周芳却从此有了警觉。时间一长便发现更多的端倪。一向敬小慎微的周芳顿时举手无措，没了主意。原本想跟几个闺蜜谈谈，转头一想，谈了也还是如此，白给人看了笑话。又想着和老杨摊牌，每每下定决心，事到临头却又退缩了，如此失魂落魄和老杨过着。
每天晚上老杨回家，总是趁老杨不注意闻闻他身上可有香水味，或者衣服上是不是沾了女人的头发。偶尔有所发现，又不甚肯定。既盼着能找出些证据来，又怕真的找出来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一个人耿耿于怀着，总觉得家里面充斥着淡淡的细若游丝的香水味。
02
今天家里这么多老杨的同事朋友在，似乎给了周芳些许勇气。周芳并不想当众揭穿老杨，一来没有确凿的证据，二来当着这么多人撕破脸那就真没有挽回的余地。她是那种典型的传统女性，毅然决然的决裂她是做不出的。在她看来老杨的出轨并不是不可饶恕的，关键是怎样把老杨拉回来。
周芳看着老杨坦然自若的把电话挂了，然后轻轻的翻过来放在桌上。老杨看了一下家里的牌，打出去一张三条，坐在下手的老王糊牌了。
“老杨，这可是你今天下午第五次点炮了，不是你的风格啊，什么事心不在焉啊。”老杨对面的老张打趣的说。老杨把面前的牌扣起来，推进桌子中央一边洗着牌，一边无奈的笑着说：“今天下午手气不行”。
客厅那边的女人们一直聊着天，渐觉无趣，也嚷嚷着要打牌。周芳今天毫无心思，本不想打牌，正好多了两个人，周芳就站在老张的媳妇后面看牌。心里却想着刚刚打给老杨的那几个电话。
两桌麻将，各自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越发使周芳心烦。她决定试探一下老杨的反应，思索片刻，鼓着勇气问了一句，“老杨，刚刚谁打电话来的，一连打了好几个，你也没接，不是有什么事吧。”
两桌打麻将的人，无暇顾及老杨两口子的心思，继续打着牌。到是老杨听到这句话惊了一下，原本以为已经过去的坎谁知道又翻了回来。老杨摸了一张牌，在手底下一边慢慢的摩挲着，一边想着该怎么回周芳的话。心里一乱，把一张五万摸成了发财给丢了出去，又点了一炮。
老杨推到了牌，淡淡的说：“是办公室的小唐打来的，应该是说办公室的事，明天上班再讲吧”。老杨边说着话边故作镇定的码着牌，终还是没能忍住偷瞟了周芳一眼，谁料正好对上了周芳的眼睛。立马把头转了回来，继续打牌。
周芳从老杨刚刚的那一瞟里证实了自己的推测。
老杨还在一边打牌一边说笑，心里却总觉得周芳在盯着自己看，又不敢转过头去，如芒在背，稀里糊涂的应付着牌局。
天快黑的时候，老杨的电话又“嗡嗡嗡”的响了起来。老杨一惊把拿在手上的三条掉在了桌上。正准备捡回来，被桌上的人拦住了。
“见光死，打出去的牌还想往回拿”
老杨无奈，一边看着家里的二条和四条苦笑，一边任由电话“嗡嗡嗡”的响着。周芳从那边的牌桌走了过来，对老杨说，打牌连电话都不接了，我来替你看看是谁打的。正准备去拿老杨的手机，老杨立马伸手拿起了手机，迅速的扫了一眼，一见他妈打来的，顿时松了一口气，马上接通了。
老杨接通电话倒是令周芳意想不到，听了几句才知道是老杨的母亲打来的。内心反而有些后怕，觉得自己刚刚有些鲁莽，万一真是那女的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如今是他母亲打来，自己竟也有些安慰。周芳深刻的感受到了自己内心的卑贱，又无能为力。
老杨说了几句就叫周芳接电话，是说下个月老杨父亲办大寿的事。周芳接过电话去房间里，虚掩着房门。老杨不经意的往房间那边看了一眼，然后若无其事的打着牌，耳朵却警觉的听着房间里的对话。虚掩的房门里隐约传来周芳与母亲商讨着该置办一些东西的事情。
周芳接完电话，出了房间把手机递给老杨。老杨接过手机，眼角扫了周芳一下，没察觉到什么异样，就放下手机继续打牌。
03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周芳进厨房准备做晚饭。女人那桌另一个看牌的也跟进来帮周芳的忙。老杨这才算是真正的放下心里的担子。
周芳在厨房里一边摘着菜一边想着老杨手机里的那三个来自小沈的未接电话。外面正轻松的打着牌的老杨怎么也没想到周芳会看到自己手机里的通话记录。不过即便是看了也没什么所谓。他是听见周芳挂了电话，然后立马就出了房间把手机还给自己的，若非如此，现在也不会这般悠然自得。
周芳在这件事情上还是充分发挥了人民群众的智慧。当时挂了电话，周芳仍是自言自语的说着话，一边翻看着老杨的手机。最近的通话记录里有三个未接电话，都是来自一个署名叫小沈的人。周芳有点拿不准主意，不知道是自己太过敏感，还是这财务小沈真的就是个障眼法。
周芳翻到财务小沈的通讯录界面，果然和老杨也是微信好友。昏暗的房间里周芳一边自说自话，一边茫然不知所措。外面的麻将声噼里啪啦的传进来。
周芳点开了小沈的朋友圈，头像是个很漂亮的年轻姑娘。周芳心里一颤，却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微信的美女头像而已，说不定还不是本人。周芳觉得自己真的有点杯弓蛇影了。
周芳没有去翻看小沈朋友圈的东西，就退回了通讯录界面。在这里还可以直接进入到老杨和小沈的微信聊天记录。周芳想点开来看看，可是手却不听使唤的定在那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攥着手腕。
最终周芳在挣扎中结束了自言自语的表演，若无其事的出来把手机还给老杨。
04
此刻周芳有点懊悔之前的犹豫不决。事情总是在这犹豫不决中毫无进展。周芳自知自己没有跟老杨撕破脸的勇气。何况一切不过是自己的猜疑罢了，还谈什么撕破脸。简直就是自导自演的独角戏。
无论是怎么样的局面，人都需要解脱。周芳觉得自己就困在这种猜疑中，没法解脱。原本刚刚只要自己点开了老杨跟小沈的微信聊天记录，应该就能有个答案。但是周芳自己放弃了。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在临门一脚的时有种近乡情更怯的不安。
周芳一边摘着菜一边懊恼着，不自觉的便留下泪来。旁边的女人一直在跟周芳说话，突然看见周芳流泪忙问是怎么了。周芳用手背擦了一下，说是摘青椒溅到了眼睛，随即打了一个喷嚏，说了句：“这青椒可真够辣的”。
外面传来老杨爽朗的声音，“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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