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很长,要不是那个高我一头的阳光少年喊了一声阿姨,我还真的以为自己仍然抓着青春的小尾巴;青春很短,短得还没干成几件事,就有人说,你都这个岁数了,还折腾什么。
青春是从哪一天开始的?是那个朦胧的背影闯到心里却怎么也赶不走的傍晚吗?曾经一直以为,青春的整个记忆充满欲语还休的羞涩和茫然,可是多年过去,想起曾经的点滴,却蓦的发现:原来清晰如昨的不是那些风花雪月,一直没有忘记的恰恰是那些年吃过的苦,恰恰是那一段一群人一起奋斗过的时光。
我运气很好,一毕业就赶上公司正好接了一个三个亿的大工程。三个亿,在二十年前,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工程工期三年,建成后将成为中国第二大城市互通立交桥,北方第一大立交桥。当年,这个工程被全公司甚至总公司定为重点项目工程,工地在整个塘沽区乃至天津市备受瞩目。
而这个工程,项目部是包括我在内的三十个员工组成。项目总负责人是公司经理,技术负责人是特聘的资深高工,中层领导都是公司桥梁工程的顶梁柱,接下来的技术人员就是包括我在内的应届学生和往届学员。
一参加工作,就赶上这么大的工程,可想而知,当年的我们有多兴奋,这是很多人干了一辈子都没有听过的大工程;也不难想象,为了不出差错,当年我们是多么如履薄冰和尽心尽责。
公司的老领导都是铁道兵集体转业,尽管转业多年,但当年当兵的习惯一只没有离身,所以我们一直实行军事化管理。
真正的军事化有多严格,我并不了解,但是当前一阵听到大火的996时,我并不没有觉得有多么不可思议。因为我们当年是这样的管理:早上六点半开早会,也就是上班;晚上6点半开晚会,代表下班;周六周日都不休息,也就是没有周末。用数字表示,应该是12127。
挺得过的苦,忘不了的人那时,我们都住在工地。还好,立交桥修在城市最繁华的地段,所以去施工现场转一圈也就意味着经过人声鼎沸的建材路、学校大街、铁西路,一直到达规划良好的开发区。中间溜个神去商场吹吹空调,试试衣服也很正常。但修立交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为了跨越铁路,所以我们就住在铁路旁的一个二层小楼里。
那是一条承揽北方主要运输的铁路,从早到晚火车压过铁轨的撞击声伴着我们梦里梦外,床就好像是火车的卧铺车厢,中间时不时还有火车的轰鸣和火车即将通过时,道路封锁的提示鸣笛声。
刚去工地的时候,我们整夜整夜睡不着觉。火车呼啸而过,我就开始想家,想家里自己安静温馨的小床,想着想着,想了半个月后,整个人仿佛参禅了般心定神闲,竟然不管外面呼啸的是风声还是火车鸣声,我们都置若罔闻,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睡安稳觉。
第二天是从旁边踢里踏拉的脚步声开始的。要开早会了,所有人三三两两上楼,陆陆续续的脚步声和闲聊声暂时中止火车的摇晃,我们睡眼惺忪开始一天的工作。
先是早会,然后开始转现场,现场一大圈全转下来5、6公里,隔三差五地转一圈,现场的一举一动了然于胸:哪块在打桩,那块在绑钢筋,哪块在浇筑混凝土,图纸上每一个微小的部分都在现场无限放大,最初看图有些地方似懂非懂,一圈现场转下来全明白了。酷暑严寒,日子一天一天就这样过来了。
苦吗?苦。当时真的觉得挺苦的,不转完现场,就不知道施工进度,不知道施工进度,就没法提取下一步的材料计划,没法向上级汇报工程完成情况和下部工作计划。有时候偷懒,走到半截找个阴凉地聊天,从别的技术人员那里打听一下情况,但领导“老奸巨猾”,经常出人意料地问个突发事件,一次搪塞过去后,下次还是老老实实自己亲力亲为。
挺得过的苦,忘不了的人寒来暑往,一千个日夜下来,一座立交桥从项目部宣传栏上的一张平面图,在我们心里立体成一座横跨塘沽区与开发区的巨大桥梁。大桥剪彩通车的那一天,我们这三十个在项目部接连过了三个春节的人就差兴奋地抱头痛哭了。
这座立交桥后来接连被评为“金杯奖”、“鲁班奖”,各种奖状各种荣誉接踵而来,每一个早起开会的我们因为有幸参与这个三个亿的工程,在各自的专业成为佼佼者。工程完工后,我们三十个人带着“大桥人”的荣誉成为公司各个工程的中坚力量。几年后,公司领导换届选举,身边的“大桥人”进入公司高层,对公司运筹帷幄,踌躇满志。
想起这一段二十年前的往事,缘起昨日当年的一个朋友问我暑期打算去哪玩,她喊了当年我们曾一起战斗过的旧人同往。和她是多年挚交,她嘴里的另外两个名字当年仅仅点头之交而已,而且当初也免不了有过些许小女人的猜忌。但今天这两个名字在手机屏幕弹出来的时候,我心里满满都是期待。
时光无声,岁月有痕,原来生命中的每一次遇见都是惊喜,生命中的每一次经历都刻骨铭心。
有些苦,挺一挺就过去了,有些人,却从来不曾忘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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