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城内,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寒风呼啸的时节,从皇宫到新科状元府邸的路上却一路摆满了一盆盆盛开的牡丹花。
“老伯,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呀!”一个穿着布衣却长相绝色的姑娘拉着身旁一个和蔼慈祥的老伯问道。
“姑娘一看就是外乡人吧!今天是我们唯一的飞鸾公主和新科状元郎的大喜日子。”老伯看着身边容颜姣好的小姑娘,眉开眼笑的回答道。
“是呀!我是外地过来京城寻亲的,没想到人间还有这么大的热闹。”小姑娘完全被身边喜气洋洋的气氛所感染,将连日来的风尘仆仆都抛之脑后了。
“是呀!你可是赶上好时候了,这样大的场面,几百年难得看见一次啊!”老伯听见小姑娘的话,笑呵呵的说道。
“你看见那满地盛开的牡丹花没有,听说是因为驸马喜爱牡丹,所以飞鸾公主就将皇宫暖棚里种植的牡丹铺满驸马迎亲的道路。”老人指着满地怒放的牡丹,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地说道。
“好巧呀!我家相公也是花中独爱牡丹呢!”小姑娘听了老人的话,笑眯眯地说道。
“那看来姑娘同你家相公一定也是恩爱无比吧!”老者捋了捋胡子,眯着眼笑道。
待那小姑娘还要开口,却听见前方传来一阵吵闹声,原来是公主銮驾的先头部队过来了。
伴随着仪仗有过,噼啪作响的鞭炮吵的人脑袋嗡嗡作疼。
“来了,来了。迎亲的队伍过来了。”
随着一阵阵惊呼,人山人海的街面上顿时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屏住呼吸,生怕把路过的驸马大人惊着。
“是他?不,不是他!”看着被人簇拥着的驸马,小姑娘猛然睁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姑娘,你怎么了?”老人看着仿佛魔怔了一般撒腿就要往仪仗队伍里跑的小姑娘,一时间也顾不上什么不合礼仪,伸手就将她拉住。“那是状元娶亲,公主出嫁的队伍,你这样无头无脑的冲上去,是不想要命了吗?”
“老伯,你知道新科状元叫什么名字吗?”小姑娘在老汉的吼叫声中回过神来,一把扯着老汉的衣袖,顿时鼻涕混着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听说好像是叫陈什么安。”老者看着不知为何哭得伤心欲绝的小姑娘,努力地回忆着。
“是陈子安吗?”听着老汉的话,小姑娘顿时忘记了哭泣,一下子滑坐在地上。
“哦!对,就是叫陈子安。”老者为着自己想起新科状元的名讳欣喜不已,全然没发现身边的小姑娘已经不见了踪影。
“来者何人,竟敢阻拦公主銮驾。”一个凶神恶煞的士兵拔出佩戴的长剑,锋利的长剑对面站着的是一个一身青衣的女子。
“你站住,再往前走我可就不客气了。”士兵看着那个面对长剑却不为所动,一步一步机械地向前走着的女子,不知为何心中涌上几分退意。
士兵话音刚落,不知从何处蹿出来几个士兵,团团地将女子围在中间。
因为今日是公主的大婚之日,不宜见血,他们现在只想要这女子让出道来而已。
“陈子安,你给我出来。”女子停住了脚步,冲着迎亲的队伍一声一声地呼喊。
“大胆,竟敢直呼驸马名讳,来人,给我拿下。”一个身穿黑甲的大胡子上来查看,听见这女子一声一声呼喊着驸马名讳时,心中不由得大惊。要是扰了公主大婚,那他脖子上的脑袋恐怕是要搬家了。
几个士兵得了指令,七手八脚的就要上前拉扯那女子,手还没触及她的衣服,只见她一挥衣袖,几个大汉瞬间被弹飞了开去。
“陈子安,你这个骗子。”
只见那小姑娘一声怒吼,瞬间整个长安街头都安静了下来,连呼啸的风声都没有了。
“雪心,你……你怎么来了。”随着人群的让开,骑着高头大马的状元郎走到了人群的最前面。
看见那个满脸泪痕,头发凌乱的人,陈子安震惊地瞪大双眼,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原来状元郎还识得旧人啊!我还以为状元郎此刻只能听见新人笑呢!”那个叫做雪心的姑娘凄然一笑,路人竟觉得那一笑甚至比这寒冬的冰雪还要冷上三分。
“雪心,你先离开,我以后再同你解释好吗?”陈子安看着那个仿佛一阵风过就会被吹倒的身子,脸上带着几分焦急,却不知他是在担心自己被惊扰的大婚还是担心那个触犯皇家威仪的姑娘。
“解释?状元郎要如何同我解释?难道这十里红妆是假?难道这公主下嫁是假?还是状元郎名唤陈子安是假?”雪心说着,两行热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寒风吹过,滑过眼泪的脸更觉冰凉。但是这一刻,刺骨的寒意都缓解不了雪心心中的悲痛。
“雪心,今日是公主大婚,扰乱了婚礼的后果是你承担不起的。”陈子安仿佛是没听见雪心的嘲讽一般,继续苦口婆心地劝道。
“陈子安,奶奶死了,就在今年六月份的时候。你知不知道她一直到闭眼之前,都还想要再看你一眼。可是你呢?你当时应该是美人在怀,沉醉在醉生梦死的温柔乡之中吧!”雪心看着眼前锦衣华服的人,心中陡然而生的恨意充满了眼眶,顿时两只眼睛像是浸了血一般猩红无比。
“怎么会,奶奶的身体不是一直很硬朗吗?”陈子安闻言,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我今日只想问你几个问题,你回答我,我就离开。”陆雪心没有理会陈子安,只是安静地看着他说道。
“你问吧!”陈子安知道今日的事恐怕是没有办法能够善了了,一直忐忑的心也慢慢安定了下来,反正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如此了。
“你可是自愿的?”
“你说什么?”陈子安没有想到雪心开口问的第一个问题是这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问你,娶公主可是你自愿的?”陆雪心吸了一口气,又将问题重复了一遍。虽然问出这个问题时,她心如刀割,但是相对于谎言,她更愿意接受血淋淋的现实。
“是的,我与公主情投意合。”陈子安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几乎要与夜色合为一体的身影,艰难地开口说道。
“情投意合?那我呢?我算什么?”陆雪心完全没有想到陈子安会给她一个这样的答案,只觉得已经疼得没有知觉的心仿佛被刀剑一次又一次的剁碎,再粘合,再剁碎。疼得她此刻只想昏死过去,遗憾的是她此刻的感觉却是清晰无比。
“雪心,我们无媒无证,算不得夫妻。凭你的才貌,你再找一个情投意合的夫君并不是什么难事。”陈子安看着脸色苍白的陆雪心,心中有几丝不忍。但是他知道,走到这一步,他已经是退无可退了。如果承认了陆雪心是他的妻子,那娶不上公主不说,恐怕他的脑袋也会因为欺君之罪而落地。
“无媒无证?你我三年的相守,就换来你一句无媒无证,算不得夫妻?”陆雪心听了陈子安的话,苦笑一声。
“雪心,今日我陈子安以天为媒,以山川为证,娶你为妻。我向你保证,以后待我功成名就之时,一定会用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再风风光光的娶你一次。”当年的承诺言犹在耳,可是不过短短三载,那个曾经许诺她十里红妆的人却对她只有一句“无媒无证,算不得夫妻。”
“陈子安,当日你对我的救命之恩,就当我用这三年的情谊来偿还。但是你对我的负心之恨,你也该用命来偿还。”
陆雪心说完,翻身一跃,眨眼间就将前一刻还骑在马上的陈子安拽下。
“快点上去救驸马呀!”坐在銮驾上一直没出声的飞鸾公主看见陈子安被陆雪心掐着脖子,一张俊俏的脸已经因为憋气涨成了猪肝色,忍不住开口喝骂身边的侍卫。
“看来公主跟驸马还真是鹣鲽情深呀!”陆雪心看着团团围过来的侍卫,嘲讽的对陈子安笑道。
陈子安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见陆雪心一挥衣袖,几十个强壮的大汉瞬间就被甩了出去。
“雪心,你……”陈子安看着一脸冷漠的陆雪心,惊讶地说不出话。在他的印象中,雪心一直都是个娇弱温和的弱女子。
“怎么?怕了?”陆雪心看着陈子安惊恐的眼神,心上像是被针刺一般,疼得她只想离开这个人世。
陆雪心受不住胸膛的疼意,只能放开掐着陈子安的手,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
“快,杀了她。”陈子安得了自由,连忙连滚带爬地跑到围着的侍卫身后。一边大口地呼吸着空气,一边急忙吩咐侍卫去杀了倒在地上的陆雪心。
“你要我的命?”倒在地上的陆雪心听见陈子安的话,顿时觉得口中腥甜,眨眼间呕出的心血染红了胸口的衣裳。
她从来没有想过,曾经同床共枕的人会想要她的命。她纵使再恨他,也没有想过真正要取他性命啊!
“相公,你还记得你我初见那天,我对你说过什么吗?”陆雪心捂着胸口,艰难地站起身子,一步一顿地朝着陈子安走过去。
“我说‘只要是相公心中所愿,我必倾力成全’。只是我没有想到,有一天相公想要的却是雪心的命。”陆雪心说完,微微一笑。明明面容带血,整个人狼狈不堪,但是那一笑,却让满城牡丹都失了颜色。
“相公,还记得你曾经说会为我披上凤冠霞帔的吗?那时候雪心对你说过,若是真有那一天,雪心必定穿上红衣,为你一舞倾城。”陆雪心自顾自地说着,好像是回到了两人之前的甜蜜时光。
“等不到了,那今夜就让雪心一舞以贺相公新婚之喜吧!”
众人听了陆雪心的话,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陆雪心深深地看了陈子安一眼,他的脸除了因为受到惊吓而显得有些苍白之外,还是一如既往地好看,就像是天边的霞光一般。
陆雪心踮起脚尖,一个又一个的转着圈。身上的粗衣布衫一眨眼就变成了一袭火红的纱裙,原本挽在脑后的青丝也在一瞬间脱落,伴随着那个绝色女子的舞动而飘扬在风中。
众人正如痴如醉地看着这倾国倾城的一舞,霎时间却觉得花香扑鼻。原来街旁盛放的牡丹不知何时被人拔了去,变成了片片翻飞的花瓣雨从天空中落下,一时间花香满城,此情此景,美得犹如仙境。
“雪?下雪了?”
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众人回过神来才发现,伴随着牡丹花瓣落下的还有一片又一片的雪花。只是不知是不是众人眼花,许多人看见了那纷纷扬扬的白雪之中,似乎掺杂了片片红色的雪,鲜红似火。
“陈子安,我原本是天上冰原上的一只雪狐,本想来人间历练一番,却没想到会遇见你。这一生,爱是你给我的,恨也是你给我的,从此天涯海角,你我永不相见。”
陈子安怔怔地,看着眼前那个美丽灵动的身影。耳边响起一阵低语声,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只是如今听着,却不知为何竟然觉得万分陌生。
“雪心……”陈子安看着那个突然跌倒在地上的身影,连忙跑过去抱住她,却发现她的身子冰冷得像寒冰一般。
“陈子安,你要的我都会给你。如今我要去了,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会影响你的荣华富贵了。”陆雪心躺在陈子安的怀中,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口中却一直不断地呕出鲜血。
“雪心,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陈子安抱着陆雪心,看着她越来越苍白的面容,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
“我们妖是不能在人间动用法术的,违背者飞灰湮灭。不过你放心,我会用我最后的法力消除这些人记忆的,以后没有我,你就可以继续风风光光地做你的驸马爷了。”陆雪心说完,双手结印,一抹金光从她的额间飞了出来,瞬间化作千万小星注入了在场围观人群的额间。
“雪心,我错了,我不要做驸马爷,我只要你。”陈子安抱着陆雪心,哭的像个失去了心爱玩具的小孩子。
“陈子安,此生爱上你,我不后悔。但是若是再重来一次,我不要……”陆雪心话还没说完,双眼已经无力地闭上了。
“雪心,别走!别离开我!”任凭陈子安嘶声力竭地呼唤,陆雪心的身子还是慢慢变得透明,最后化成一堆雪花飘散。
“驸马爷,您怎么了。”刚刚还一动不动的侍卫看着瘫坐在地上的陈子安,连忙手忙脚乱地将他扶了起来。
随着陆雪心死去,被法术控制的众人纷纷回过神来。只是大家都忘了那倾城一舞,忘了那个红衣绝色的女子。
陈子安看了身边的侍卫一眼,发现每一个人都神色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雪心……我要去找雪心……我要去天山……”陈子安推开扶着他的侍卫,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没走两步就摔在了地上。
看着满地的牡丹花,他才知道一切不是梦,雪心死了,因为他而飞灰湮灭了。
……
“先生,最后那个状元郎怎么样了?”听得津津有味的学生们看见先生停了话题,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也不知道,有人说他疯了,也有人说他到天山冰原去寻狐仙去了,甚至有人说他冒犯了公主,最后被皇上砍了脑袋。”须发花白的老先生捋了捋胡子,眼神空洞,目光好像在透过那一张张稚嫩的脸庞回忆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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