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哈金是一场漫游。
我第一次知道哈金这个名字,是从李健的微博上看来的。现代世界真的很奇妙,他总是让你足不出户,也能从一个地方漫游到另一个地方去。我真的越来越庆幸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了。我抱着一颗奇异的“名人推荐的书不一定是好书”的心理,延宕到半年之后才去看了大名鼎鼎的《等待》。看完之后,除了了解到一个催人泪下的故事,还顺便窥探到了一些写作的“秘密”。在这里和大家分享分享。
哈金-1-老实的叙述
《等待》 讲述的是一场漫长的关于“等待”的故事。我讨厌等待,所以用了一天的时间在kindle上看完了这本书。看完之后,只有一个感觉:酣畅淋漓。
就像余华在序言中所说的那样,哈金在作品中的叙述是一种“推土机似的的叙述方式,笨拙并且有力”,阅读的过程也验证了美国笔会在授予《等待》2000年福克纳小说奖时对哈金的赞誉“在疏离的后现代时期,仍然坚持写实派路线的伟大作家之一”,这话说的有点学术化,但看完《等待》你会知道,也许你好久都没有遇到过这样“老实”的讲故事的人了,或者这样“老实”的作家了。
怎么说呢?就我有限的阅读经验来说,高中时在囫囵吞枣读托尔斯泰的小说时,有过这种感觉。
“老实”的叙述很危险,因为说着说着也许就偏离了小说的轨道,变成自说自话。余虽不才,但也尝试着写过一些小说。在像我这样的低段位,在写小说的时候很容易就变成竹筒倒豆子,什么都往小说里倾泻,最后是感动了自己,恶心了别人。这不是小说创作,而是在写日记。钱钟书先生说“激情不等于才华”,一针见血。
而在哈金的小说里,你既可以看到这种“竹筒倒豆子”般的老实,同时也不会被作者恶心到。因为他遵从了小说创作的一个重要原则:跟着人物走。哈金没有主题先行,拿《等待》来说,十几二十年的等待,无论是小说人物孔林,还是创造人物的哈金,总是要给“等待”一个好结果,以安慰人物和看戏的书外人。
但哈金没有。孔林漫长的等待换来的是一场悲剧,幻想中的等待早已完结,而现实中的等待是一场无尽的煎熬,也许要等待生命终结,才能知道这用一辈子换来的结果,究竟是好还是坏。但是那只“上帝之手”戛然而止,没有再叙述下去,留给看戏人一片唏嘘。
电影《安娜·卡列尼娜》剧照这让我想起大学时读过的一本文艺理论书籍,里面说到“安娜之死”,有人问托尔斯泰你为什么选择让安娜去自杀呢?老托答,是她自己选择的。我相信,如果有人问哈金,你为什么不让孔林有一个幸福美满的结局呢?大概哈金也会说,那是他自己选择的结局。
是的,生活不是童话,王子和公主不会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哈金深知生活的真相。在短篇集《小镇奇人异事》中,他说道:这是一本真实的书,没有任何事件是虚构的。作为一个作家,我所做的不过是重新编整结合人物和细节。
这话当然是半真半假。因为果真如此,那么哈金不能称之为作家。但这里也有一半真的,因为作为一名写实派的作家,他永远不会写出“一天早晨,格里高尔.萨姆沙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甲虫”这样的句子,他选择尊重人物本身。
-2-写作永远是一场艰辛的、细致的、精致的劳动
这种“老实”的叙述在短篇集《新郎》和《落地》中更为明显。《新郎》叙述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中国大地上的普通人或者说底层人民的生活,《落地》则是移民的故事集子(大约每一个旅外作家都难免会触碰这些主题吧)。
在读这些小说的时候,不妨把自己当做一个观光客,因为对于展现在读者眼前的人物和事件,哈金没有用任何技巧,只是平实说来。看完一个故事,你的眼前就会呈现出一幅画面,而之后你会发现,这些图景很难从你的记忆中淡去。这就是余华所说的“作家的力量”。
这种力量让我想起陶渊明的诗,苏轼对陶渊明的评价是“其诗质而实绮,癯而实腴”(《与苏辙书》)陶渊明的诗作之所以让人印象深刻,绝不仅仅因为他用词简单质朴,而是在于那简单词句背后的绮丽,丰富和深刻。哈金也一样。对于艺术家来说,没有真正的“纯天然”,只有呕心沥血后的云淡风轻。
在《小镇奇人异事》的序言里哈金说到了一个让人非常感动的细节,有一次哈金被迫要去搭乘一架非常危险的飞机,在飞机上,他一直在想这辈子有什么没有做完的。然后就想到《小镇奇人异事》完成了,而且没有一个字需要改动,没有一个标点符号需要添加或者减少,顿觉死而无憾。相反,我们能够知道,作家在出版作品之前,一定经历过多次乃至数不清的改动——然后乃有艺术品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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