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看林枢的时候，只觉得从前那个憨傻的村妇早已不知去向，如今站在这里不苟言笑的似乎是另一个人。
第九章
郑氏见林枢竟请了莫妈妈来，顿时整颗心都凉了，她再看林枢的时候，只觉得从前那个憨傻的村妇早已不知去向，如今站在这里不苟言笑的似乎是另一个人。林枢见莫妈妈到了，对郑氏说：“既然人到齐了，那我们开始吧。”郑氏低声向林枢说道：“弟妹是信不过我？还请了莫妈妈来。”林枢疑惑：“嫂嫂在说什么？我在等碧丝回来啊。”正说着，莫妈妈走上来扶住郑氏笑道：“是老奴见碧丝姑娘给二奶爱拿手绢子，毛遂自荐来的，大奶奶可别多心，妯娌之间不要生了间隙才好。”郑氏皮笑肉不笑的心想：从楼房回到康衍的院子只需要穿过明诚轩，再走过廊桥便能见到院子的抄手游廊了，何必还要从后面的嘉善堂门前走？
后面的林枢果然从碧丝手里拿了手绢子，莲娘在后面抱着账本，见林枢看了她一眼，又瞧了瞧郑氏，郑氏朝她递了眼色她才走到林枢面前说道：“这是存物的簿册，二奶奶若是不大认得……”话还没说完，林枢已经从她手里翻开了册子，没想到她直接翻开了最后的几页，清清楚楚的念出了上面记录的东西：“月白色凌云织花锦三匹，孔雀毛织金丝翠毛锦两匹，哦，鸳鸯戏水、岩上生兰、五子登科香云纱，都是好东西啊。”回头吩咐道：“先从这些开始找吧，快入冬了，翠毛锦拿出来给新姨娘做衣服。”说着使了人开了楼房的门，二人才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入了内。
莲娘亟亟的跟在后面问道：“二奶奶为何只在后几页找啊？”林枢头也没回的说：“前面的还在不在还不一定呢，后面入库的还在的几率更大吧。”只是进了楼房，却发现这里的东西摆放的杂乱无章，而且三间瓦房每一间摆放的物品都是随意堵塞的，想要找这些东西，好比大海捞针。林枢去瞧郑氏，她坐在门口对着林枢笑了笑喝了口茶，并不打算帮忙的样子。正当几人正手忙脚乱的时候，林枢却说道：“从装布匹布料的箱子里找起。”这话说完，燕草和碧丝立刻开始翻箱倒柜起来。几人找了半个时辰，才找到一匹月白色凌云织花锦。一同找的莫妈妈也说：“我倒记得，这翠毛锦，年前一共来了五批，太太也说留着冬天做衣裳的，怎么账上只剩了两匹，库房也找不见呢。”郑氏见莫妈妈开口了，对着林枢笑道：“妹妹何必亲自动手呢，这些事有下人来做就是了。”只见林枢挽着袖子，走到门口说道：“去，叫人，一起找东西。”外面的小厮立刻行礼，跑回去喊丫头婆子去了。
果然没一会楼房便聚了一大堆洒扫浆洗之人，燕草用攀膊系上了林枢的袖子，林枢对着外头说道：“我要整理仓库，请你们来帮忙，今天来帮忙的人，每人得一吊钱，晚饭加两个菜，明天可以休息半天。”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兴奋的低语，大家都兴奋的讨论着。碧丝走出来说道：“把院子里扫干净，找大块的布来铺在地上，这里铺上软垫子，这里摆放楼房里所有的布匹纺织，这里放金器，铺了垫子的，放瓷器玉器，把所有库房里可以挪动的东西都拿出来分类。若损坏一件，损者描赔。”说完，所有人度开始行动了起来。
郑氏眼见着这些人一件一件的把东西搬到院子里来，林枢又拿了个空白的簿册叫人记一下所有库房里的物品跟现有的簿册比对，莲娘也有些紧张的来到她身边拽袖子递眼色，郑氏也只能瞪她一眼让她不要这样急躁。眼见天擦黑的时候，才将一间瓦舍的物品才核算清楚。林枢叫了府上的账房来，记录了所有短缺的物品，又按照从大到小的规则归库，所有的东西都归还入库了之后已经入夜了。郑氏看着账房记下的那些物品，一笔一笔都看的她心惊。
最后一套瓷器归库之后，林枢的裙子也脏了，双手满是灰尘，脸上也有好几个指印。郑氏看着只觉得她愈加难以琢磨，从前的嘲讽之心早就不知道丢到哪个爪哇地里去了。她径直走到账房桌前问道：“有多少东西是对不上账的？”账房先生直接将一整个账本交给林枢，指给她看说道：“二奶奶请瞧，这里，大概是有十四样东西有缺漏，后面大概少了二十几样物件。”林枢大略的翻了翻说道：“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去各个屋里问一问，说不定都是在的。”说着看了郑氏一眼。忽然院门口有人喊了一声：“太太来了。”林枢抱着账本回头的时候，果然两个打着灯的丫鬟引着康邵氏入了院门。郑氏见康邵氏来了，只能迎上去行礼笑道：“这里灰尘大，太太怎么来了。”康邵氏笑道：“我也是听丫头们说起，说是我们二奶奶在楼房院子里摆起摊子了？”林枢走上前来行礼说道：“我只是，看库房太乱了，不如重新整理一下。”郑氏也附和道：“是啊，弟妹帮我打扫了库房，给自己院子里的人收拾屋子都忘了呢。”后面的莫妈妈却走上来说道：“二奶奶叫拿出来的东西，都干干净净的放在一边了，一会给账房先生过了帐就能带回去了。”郑氏见林枢安排的妥妥当当的，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在一旁赔笑。
那边的康邵氏说道：“收拾的如何，我来瞧瞧。”说着瓦房里有人点上了灯火，果然库房里已经井井有条了起来，康邵氏也十分欣慰的拉过林枢的手说道：“这下倒好了，以后若是找什么东西也方便多了，等你忙完了新院子，把这三间瓦房都拾掇拾掇才好。”林枢也说道：“光是收拾倒没什么，只是我觉得库房里的东西都挺值钱的，这一圈查找对比下来，缺的少的不少，而这还只是一间瓦房的。”康邵氏心知肚明，但也没去看郑氏，只是示意她继续说。林枢继续说道：“如果我们找人专门看管库房，单独记录成册，领取调用都要记录在案，领取的人需要签字确认，这样管理起来会不会更方便？”康邵氏倒是对林枢另眼相看了一些，拉着她说道：“原先都是如此的，不过这家里只一个人管着，一册倒也便宜，如今看来还是要多处记录才好。”林枢明了的点了点头，大致也明白了为什么家里只有一本账簿，也知道了为什么只把持在郑氏手中了。林枢也会头对郑氏说道：“今天要不是大嫂帮我，我也忙不过来。整理那两个瓦房的时候也要麻烦嫂子了。”郑氏也只能赔笑。
如今院子里大大小小的丫头小子婆子站了一大片，都知道她中饱私囊的事了。郑氏看向门外的时候都觉得下人们在笑话她，看向林枢的眼神里也多了好多愤怒和怨怼。不过想想她之前拿着华丽的物件送她的时候同样没讨到好处，郑氏便早该知道她不好惹了。康邵氏也没多待，只是让莫妈妈一早带着几个家人明日去见林枢，任她差遣，便都散了。
回去时，碧丝悄悄的跟林枢说道：“原本皇后娘娘是要遣华嬷嬷来瞧奶奶的，只是听说皇后娘娘的母家一早报了国丈大人身体不适。”林枢点了点头，先是说了句：“去花园子走走吧。”随后也低声问道：“皇后娘娘家问清楚了吗？”碧丝低声回：“皇后娘娘母家镇国公府姓韦，皇后更是家中独女，父亲是三朝元老，早年封锁边疆，劳苦功高。但只有皇后娘娘这一家在汴京。”
走着一拐弯入了园子中，院中精致在月下显得清冷朦胧，林枢听话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也就是说，国公爷一去，皇后就少了半壁江山？皇后娘娘就没生个孩子？”碧丝回道：“当然有，长子赵橼早年夭折，追封靖王，次子康王赵梧，便是我们的康王，娶的是忠义侯爵府贺家的嫡小姐，听说府里侧妃侍妾成群，也深得今上圣心。”林枢笑道：“正室嫡出之子，又封了王，以后肯定是无上尊贵，多少人家会把自己的姑娘送过去维持裙带关系呢。”说完又问道：“其他皇子呢？”一旁的燕草回道：“云贵妃次子赵权，如今刚得封翊王，永嘉夫人李氏的第三子赵杓年岁尚小，还养在宫里。”林枢点了点头，喃喃自语：“皇后有这么尊贵的儿子，为什么还这么紧张父亲？”碧丝与燕草对视了一眼，低声回道：“康王从小养在圣懿嘉太后身边，与皇后并不亲近，倒是与太后的母家亲近。”
林枢心下了然，难怪皇后如此紧张自己的父亲。唯一有权势的儿子又不与自己的母家亲近，镇国公一死，这个皇后没有母家的支持，眼前云贵妃又逼迫的紧，难怪会想起来她这个村妇。忽然林枢似乎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后宫如何？”燕草立刻回道：“皇后娘娘恩威并下，后宫一心归服。就连云贵妃也一样。”林枢点了点头，心想：就算皇后把后宫治理的严丝合缝，也不能防住那个妃嫔的势力壮大，势力一旦壮大起来，盖过正宫，正宫皇后的位置就坐不稳当了。林枢叹了口气说道：“好了，今天这么忙你们能打听这么多已经相当可以了。时日还长，汴京城里的达官贵眷也多，走一步看一步吧，家里都还没搞清楚呢。”
话说到这里，碧丝想了想：“奶奶怎么料定府中有短缺的？”林枢叹了口气回答：“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大嫂还寡妇失业的，不多为自己考虑为儿子考虑。”燕草想了想，低声向林枢道：“奶奶今日会不会太过于逼迫大奶奶了？当着那么多的人，还叫了莫妈妈来，这不是让大奶奶下不来台吗？”林枢走到湖边阶下，看着满湖秋月盈满，湖边鸳鸯倚靠而眠，不禁觉得清幽，随口说道：“我这也算是未雨绸缪。以后我要管家的话，这次找到什么纰漏没有上报，如果莫妈妈不在这里，那以后这些短缺的东西就变变成一笔烂账，我和大嫂互相推诿，进而而产生更大的冲突。还不如现在就丁是丁，卯是卯的说明白，让她知道我不好欺负，也让大家看着这些东西到底是不是烂账。”
正说着，只见前方岸上，云起打着灯笼走来，烛火的笼罩中，康衍的身影在黑暗和烛火下若隐若现，站立在夜风之中。此时此刻的林枢只觉得某些不可言说的地方酸痛肿胀，恨不得这辈子也不要见到这个人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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