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钟同学的日记残页

作者: 米兰的小铁 | 来源:发表于2023-10-10 13:47 被阅读0次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与伯乐限定写作专题【哑戏】

    各位读者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们,大家好:

    昨天是我入学高中的第一天,奇怪的事便发生了。在课桌的抽屉里,我偶然发现几张团成一团的废纸,密密麻麻的黑色相互簇拥着,从纸的背面透露出它们的轮廓。好奇心催促着我打开它,一层又包着一层,是四张被人撕扯下来的日记残页。

    从内容上来看,我只能得知这位同学姓钟,具体姓名不得而知,既然是日记,那只得是自己看的,为何偏要撕下来?既然是写进日记里的事,再为羞耻也起码会有面对它的勇气。那这位钟同学是故意为之让别人看到,还是纯粹遗忘了扔掉这些不美好的记忆?

    我无法搞清楚这几篇残页的由来,作为一名高中生,学习文化知识显然比研究老学长的日记更为重要。仔细阅读这几篇日记后,我感觉这位学长不是得了抑郁症就是得了神经质。

    所以,我打算把它刊登在这里,希望大家能帮助一下我这位老学长,或者帮助我把这几份残缺的日记物归原主。如果有人认识这位钟同学,也请帮我向他道歉,毕竟刊登别人的日记,尤其是不要的日记,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

    哦对了,同时也祝他生活愉快!

    此致

    敬礼

                                              郭小勇

                                            《C城青年报》

                                              2019年9月9日

                          一


    2016年5月4日

    我真想掐死陈大山!!!

    为什么做一个安静的人会那么痛苦呢?谁能告诉我?上帝能解释一下吗?佛祖能解释一下吗!!!

    今天语文老师教我们孟子,孟子这个人说什么成大事者,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圣人就爱放屁!

    在宿舍里,我每天给陈大山,李丘这些混蛋接洗脚水、倒洗脚水,如果我不做,那我还是真要被“劳其筋骨”。这时候孟子人呢?去哪了?语文老师不知是器重我,还是可怜我,让我去当语文课代表,我站在讲台上领读好好的,这两个混蛋加上张星星(走狗)那个小瘪三,朝我的那个部位使劲捏一把!

    那可是当众啊!当时真的是钻心地疼,女生都在捂着嘴笑,男生都在哈哈大笑,尤其是领头的陈大山,他回头看我笑时,脸红得像猴子屁股,最猥琐!

    老实的人就该被欺负吗?

    我承认我懦弱,身材矮小,打不过别人,但我也是人吧,我没有招惹他们,为什么这么欺负我呢?当众嘲笑我的长相,在校服背后贴猪头;把我的书包藏在厕所里,找出来时已经沾满了排泄物;说我是有妈生没娘养的杂种……

    唉唉唉唉。我怎么就不敢打他一拳呢!

    陈大山,我真想掐死你!!!!!

    让孟子这老东西去劳其筋骨吧!!!!

    是因为我爹的背景不够硬吗?陈大山的爹是警察队长,但我爹是个缩头乌龟一样的!下岗前多么风光,直到现在还在麻将桌上和人吹嘘自己当年在工厂里是做思想宣传的一把手,多么风光!可是呢?下岗后没有一家企业愿意要他,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老板们根本不需要他的本事。

    他不愿意当工人,他仍然认为自己是万人之上的领导,他也不愿意做生意,说那是资本主义的尾巴。(其实是亏了几万块,不敢做了)从那以后,他在麻将桌上苟延残喘着自己的余生,把我娘逼跑了,现在都没回来过,家里的物件除了生活必须的,一件一件莫名消失……

    但谁让他是我唯一的亲人呢,我不得不承认我爱他,虽然我从没向他表达过。没有我爹,我也上不了这样的高干子弟学校。

    我没有尝过棍棒的痛苦,也没有感受过蜜糖的香甜,他从不管我,唉。

    今天他又指着电视机里胖且梳着辫子唱歌的男歌星骂了起来。“从头再来,你怎么不从头再来!”他总是这样说,还一边扣着脚皮。我不理他,然后他便催我去买些菜回来做。

    这次出门我又遇到了白萍萍,我们出门的时间总是重合,只不过我是去给我爹当苦力,她是要到写字楼上补课班去。她依然还是挎着个臭脸,向我机械般挥挥手,面无表情地走了。我们做了十几年邻居,小时候还玩得好好的,直到上了学之后,她和我的交流就仅变成了嗯啊这是,倒也不怪她,她那教授老爹恨不得让她天天住在补习班里。

    说来也好笑,白萍萍那教授老爹平时凶得很,谁见他都要退避三尺,唯独我爹不怕。因为白萍萍那教授老爹过去是北大下放来这里的,在工厂被我那老爹治得服服帖帖,到现在但凡听见我爹吼叫,他都能抖三抖。

    说实话,白萍萍长得确实不错,浓眉大眼、鼻梁高挺,皮肤不像我们这些粗人家的孩子,显得十分白嫩。可我却一点也感受不到她的美,看到她的脸,我甚至觉得有些阴森恐怖,好像一个浑身钢铁骨架的机器人。一三五黑裤子白鞋子,二四六白裤子黑鞋子……周六日不知道她穿什么,因为你在周末根本不可能见到她。一切都被他老爹安排的明明白白。

    说实话,如果让我在白教授和我那缩头乌龟老爹里选一个,我宁愿选择后者。我爹也曾经学着白教授把我送到一样的补课班去,一天天搞得我头昏脑胀,最后挨了顿打,便再也不去了。

    白萍萍又在她的QQ空间里发送她用小刀划自己胳膊的照片,我实在害怕不敢看,还是把她屏蔽了。

    我那老爹又喊我去做饭了,今天就写到这里吧,明天高一下半学期就要开学了,唉,又要见到挨千刀的陈大山了。

    唉,可怜的白萍萍。

    唉,可怜的我们呦!

                          二


    2016年12月26日

    这辈子能过这一天,我也是死而无憾了。主要的喜事有两件。

    第一件:孟老师把我老爹的牌桌给掀了。

    这是我活到现在最想干的事情!

    没有那么个牌桌,我老爹也许就会找个正经工作,也许我娘就不会抛弃我们爷俩儿,也许陈大山他们就不敢那么欺负我(虽然自从孟老师来了之后他们也不怎么敢了,但还是有!)也许我就有底气,可以大胆向钱玲儿表白啦!

    本以为是一场很平常的家访,过去来说,我老爹自然是不会理会他口中的“小知识分子”来谈话,早早就躲去隔壁李叔家打牌,以前的老师们总是安慰我几句,然后无奈离开。

    可孟老师不一样。她直接逼问我我老爹去哪了,这瞬间让我冷汗直流,好像一头狮子在我耳边咆哮。就像过去她逼问陈大山三人组为什么欺负我一样可怕。(陈大山被骂哭了,我可没哭。)

    孟老师在我的指引下,用力敲击着李叔家的大门,“隆!隆!隆!”整栋楼都被她的敲击声吸引过来,各家阳台上趴满了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李叔家媳妇来捉奸了。我只好躲在孟老师的背后,孟老师虽然是女生,身材却很高大,正好可以把我遮蔽住。

    屋里面的李叔也被敲得不耐烦,没好气地哗一下拉开大门,当他看见外面站着的是一个不怒自威,霸气侧漏,穿着一身笔挺工装,比他还要高几公分的青年女教师,也实在摸不到头脑。

    李叔挺直了腰杆,使劲踮脚,企图要比孟老师长得还高,大喊一声:你找谁!

    孟老师说她叫孟泽,是我的班主任,她要找姓钟的理论理论。李叔看到了身后的我们,脱下拖鞋就开始追着我打,我逃跑下楼后才发现李叔不见了,原来他也是想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才出此“妙计”。即使这个是非之地是他自己家。

    后来根据李婶的描述,孟老师当时一把掀起牌桌,麻将、扑克哗啦啦天女散花一般零落一地。我老爹也不甘示弱,当场就泼妇泼妇地骂了起来,可没三两句就被孟老师反将一军,我老爹被骂得狗血淋头,到最后低着头一言不发,主动挨骂。

    李婶说他和其他牌友去劝架,可根本插不上话,只能一趟一趟给孟老师递水,如果水不够温自己也要挨骂哩!孟老师夹杂着南方口音的普通话,就算挨骂也只能听懂一半,但气势上绝不输人。就这样过了三个小时,孟老师才从李叔家里出来,李婶还送了一串辣椒让孟老师消消气。(哭笑不得)据说我爹嘴唇发紫,脸色煞白,如同中了毒的木桩,又一连在李叔家里坐了两个小时,蹭了一顿晚饭才回来。

    也不知李婶说的是真是假,她还说过去我娘在的时候,和孟老师的吵架功力不相上下。

    反正他回家后不吃饭也不说话,只是睡觉。希望他以后能正常些吧。

    孟老师不只去了我家,他每户同学家都去。她是我见过唯一的南方人,她的口音确实很难懂,但人却很热情。

    我曾经问过她为什么要来我们这里,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她说她还去过很多像我们这里一样落后的地方,她不久也会离开这里,去帮助更多困难的人。

    我向她说我不想让她离开,因为一旦她走了,陈大山三人组又会来欺负辱骂我,我爹也许又会犯老毛病。她说一个人只有勇敢自尊,才能不被欺负;只有所有人都善良勇敢,这个世界才不会有人被欺负。

    我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牢牢记住孟老师的话。孟老师说她曾经也被人欺负、瞧不起,但现在不也是很好。这样我也就放心了,我现在也被人欺负瞧不起,说不定我以后也能成为孟老师一样的人。孟子这人的话还是有点道理。

    第一件喜事说完了,现在该说第二件喜事:

    陈大山转学了!

    以前陈大山三人组要抢我的零花钱,我只能乖乖奉献。因为过去的班主任惹不起这些高干子弟,只好苦一苦我——这个连家长都不管的野孩子。家长都不管,老师为什么还要管呢?如果我不给他们,那么第二天迎来的便是两次“鼻青脸肿”,一次是陈大山这些人的,一次是我老爹的,他自然也不想惹这些高干家庭,即使他经常和陈大山的爹称兄道弟,其实人家根本没看的起过他。

    直到孟老师来了,他们再次找我要钱,我没有给,又是两顿痛打。我本以为孟老师会和其他人一样,可她不是!她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

    孟老师将陈大山带到办公室训斥,第二天陈大山怨我打小报告,又将我打了一顿。孟老师无法忍受,她一放学把我保护在办公室里,让陈大山仨人诚恳道歉,可他们仨哪里肯?孟老师便挨个给警察局、工商局、交通局打电话,让他们的老爹们火速赶来。得到的却只有秘书支支吾吾的回复与三人得意的窃喜。后来,孟老师让我把我经历的所有霸凌全部写到一张纸上,我也豁出去全部写了下来,满满两页A4纸,这些事儿我都记着呢!!!这些欺负我的人我都记着你们呢!!!我知道,即使孟老师怎么闹,也必然是石沉大海。

    但事情根本不是这样,孟老师联合其他在我们县所有中学所有来自南方前来支教的老师,写了一封万字联名信跨过县里直接报给市教育局。这时候我才发现一个人的力量微小,许多人的力量太巨大了!

    这些支教老师本就是拿着微薄的薪水补充巨大的人事漏洞,过了这村儿可没这店儿的好事了。教育局自然不敢消极此事。后来的事情我也不得而知,听我老爹说陈大山的爹好像受了批评,从此之后陈大山也转学了。他们三人组也就此分崩离析。

    “这下得罪人咯!”我老爹这几天反复念叨着。说来可笑,我觉得他宁愿得罪高干,也不愿得罪孟老师,哈哈。

    爽,一个字,爽!

    陈大山,这次让你小子跑了,下次我必定掐死你!

                          三


    2017年5月16日

    白萍萍死了。

    我从没有吹过这么悲凉的春风。

    毛毛虫状的柳絮,像纷飞的羽毛,扑在人脸上,扎得直痒。不过我不会像以前一样将这些烦人的絮状物拿开,我想这一定是白萍萍的灵魂在天空中捉弄我吧。在天堂里的她或许不会再板着臭脸,而是像我们小时候那样活泼俏皮

    一定是这样的

    周一不上课一直是我的愿望,可没想到竟是白萍萍的噩耗帮我实现了它。昨晚睡觉时,听得窗外轰隆一声,我本以为又是楼上李叔李婶又在打架,可没想到当我醒来时,天依然黑着,我仿佛是被某种嘈杂吵醒的。红蓝交替的灯光在窗外不断闪烁,几个穿白大褂的,几个穿黑西服的身影来来回回走过。我揉揉眼,确认自己不是在睡梦中。

    吱呦一声,我的房门被轻轻推开,那是老爹。我已经很久没看到他穿得那么严肃整齐,他也很久没有这么正经的神态了。

    我咧开嘴,正准备准问他要去干些什么大事。他告诉我说:萍萍死了。

    我问他哪个萍萍,他说隔壁那个白萍萍。

    一到晴天霹雳击中我的灵魂和肉体,我连忙起身向窗外探出头,白教授正蹲在门前的石椅上,好像是在抽泣,又好像是在沉思。那石椅是我和萍萍小时候做的,到现在还能用。她的尸体被搬运进救护车,随即离开了这里。

    我没有哭,也没有悲伤。因为那时候我已经遗忘了哭的动作,遗忘了悲伤的感情,只剩下呆滞,无穷无尽的呆滞。一夜之间,一条鲜活的生命凋零了,十几年的玩伴在一夜间离我而去,且永远不会回来,原来死亡距离我那么近,那么近……

    我翻出手机,打开白萍萍的QQ,她的头像依旧是他喜欢的明星,好几年都没有变,上次和她的聊天记录还是在两年前。点开她被我屏蔽已久的QQ空间,有许多她割伤自己手臂、手腕的图片,点赞评论只有零星几个,我知道她的空间只对我们几个开放。

    也许在她的心里,我们依然是她最知心的朋友,我们不会向任何人透露我们内部之间分享的秘密,就像小时候那样。如果我没有屏蔽她,是不是有机会将这些事情告诉白教授,是不是因此她就不会从楼顶天台一跃而下?

    怪我吧,怪我吧,怪我也许我能好受一些。

    她的墓碑没有特色,就像其他人的一样,有野花、有杂草,有无拘无束的风,有飘忽不定的云。灰色的大理石上贴着她微笑的照片,没想到最后一次见她的笑,是在这里。她的尸体笔直地躺在这块毫无生命力的石碑之下,微生物一点一点吞噬着她在凡间的肉体。

    灵魂啊,你飞吧!飞吧!飞得更高、更自由也许她会更喜欢吧!

    我将一捧菊花恭敬地摆放在墓碑之前,又放上一袋她以前最爱吃的旺仔QQ糖。

    “喂,吕老师吗?”

    白教授正在讨论着课外班的退款问题。

    回到学校,没有了陈大山的教室,随处都可扑面而来一阵沁人心脾的春风。孟老师面带严肃地站在讲台上,讲述着她为班级立的新规。

    不许骂人打架

    不许考试作弊

    不许抽烟喝酒

    不许校园恋爱

    ……

    我第一次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倒不是我爱干这些事情,之前的老师最看重成绩,或者什么也不管,子弟学校的学生全部野惯了,从没有被这样束缚过。另外,我很反对不许校园恋爱这一点,我认为早恋这个词就很荒谬,人既然也是一种动物,该什么时候就干什么事嘛!

    关于孟老师的新规,有的人支持,有的人反对,同学们吵得打得不亦乐乎。我除了反对反对恋爱这一条,其他的倒也支持,毕竟学校不能那么散漫了。孟老师似乎也发现了我喜欢钱玲儿,我也确实很喜欢她。

    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总是能把我到魂魄全部勾走。钱灵儿也对我非常热情,总是给我讲解题目,有时候我还没问,她就主动凑过来。她身上有一股富人的香水味道,那感觉,啊!真是令人难以形容!酸涩中掺杂着些许香气,我讨厌那味道,但我喜欢这种高贵!大老板家女儿身上泼泔水也是高贵的!

    讲题时,她的手触碰到我皮肤的那一刹那,无数股激烈的电流在我的心脏里、胃里、大腿上激流回转,头发都要炸竖起来!那一秒钟我已经幻想了和她从此度过的美好一生,看电影、吃饭、表白、结婚、生娃、养老,甚至合葬!我老爹也不用没日没夜打麻将,因为他的亲家公将是整个陕北最大的老板之一!我娘也能把她接回来,我们一大家子一起去开着大奔兜风!

    白日做梦也不一定完全是梦,对吧。

    孟老师找我谈过话,也找她谈过话。孟老师总是劝我不要早恋,不要早恋!唉,我无法不听从孟老师的一切,可我也无法抑制我爱钱玲儿的心呐!她总说到了大学,会有更多优秀的女生,但我却不信,谁还能比得过钱玲儿去?

    唉,罢了罢了,已经十二点多,该睡觉了。有件好事,我老爹已经连续几个月没有打牌了,躲在房里鼓捣什么电商,我也不懂。

    唯一遗憾的是以后再也见不到萍萍了。

                          四


    2018年11月3日

    陕北的雪,今年下得格外早,这片土地与天空也同我们一样,舍不得孟老师的离开。洁白的雪厚厚一层,铺在生满杂草的黄土地上,踏上无数大大小小的脚印,排列得十分紧促。因为我们每个人都在追逐着孟老师,就连那些讨厌孟老师的人,也含着一丝敬意前来送别。她三步一回头,五步一回首,不停地在向我们打招呼,我们从高坡上跳跃起来挥舞手臂,冰凉的雪花即使钻进我们的脖颈也毫无感觉。

    孟泽老师的身影一点一点离开我们的视线,直到完全被地平线挡住。她真的走了,这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她支教的期限已到,需要回到学校继续读研。孟老师走了,我老爹会不会继续打牌,陈大山会不会回来,我们班的成绩是否还能像现在这样名列前茅,她立下的规矩是否还能延续……没了孟老师,我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直到看不见孟老师,那一大股寒意才哗的一下涌进触觉神经。

    回到教室之后,新老师已经站到讲台之上了,谁也不知道她从哪里进来的。教室的灯很暗,我们看不清楚她的脸庞,只能看出她不如孟老师高大,但威严却一点不输孟老师。她察觉到有人来,轻轻扭转脖子,盯着我们看,目光比这冬雪更要寒冷。

    每次回想起来送别孟老师的场景,还是很触动。

    其实在孟老师离开之前已经很久不教课了,这期间全部是这位高秀老师在代课。高老师对比孟老师来说,并没有那么严格,那些规矩在她看来全部是对于学习成绩的阻碍。我们的学习成绩对她来说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

    她常说提高一分,干掉千人。我觉得学习不只是为了干掉别人吧,就像孟老师说的,学习是为了充实自己,造福他人。

    说到坏处,在学业上,高老师简直就是一个病态的恶魔!每天的作业如同大山一般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今天一天就耗光了三根笔芯,同学们每天都顶着黑眼圈上课,一打下课铃就趴倒一大片。唉,这时候我倒是怀念起孟老师来了。

    不过高老师倒是有些好处,她不再管我和钱玲儿的恋爱了!她离我越来越近,我也与她遇加暧昧起来。孟老师走了以后,好像一把铐在我手上的枷锁被重重砸碎!自由的灵魂重新回归到我的躯干!我可以触碰她的手,甚至进行轻微的拥抱,脸贴着脸……但钱玲儿好像和谁都那么暧昧,说难听点,就像一个交际花……我今天亲眼看着她挽着其他男生的胳卿卿我我……

    唉,怎么回事呢?

    这也许就是高老师要开除钱玲儿的原因吧。当钱玲儿从教室消失起的那一天,男生们开始向教育局撰写状告信、打电话,控诉高老师学业压力繁重,体罚责骂学生……

    高老师可不同于支教来的根基极浅的孟老师,一来她在教育局人脉甚广,二来在她到引领下我们班的成绩更加突飞猛进。结果就是教育局给了高老师一份举报者名单。

    也许今天就是个结果吧,原本嘈杂拥挤的教室变得如此空空荡荡。剩下的人好像丢失了灵魂一般坐在冰冷的板凳上,拿着冰冷的笔,在死气沉沉的试卷与题目中,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而奋斗。

    我感受到一股安静,一种前所未有的安静。白萍萍的魂灵仿佛在灯泡里,在黑板后,在讲台上,在窗户边……在各处游荡……游荡。

    回家的时候,太阳才刚刚下山,天就已经彻底黑了。老爹正在为他的电商小铺进货,他打算在网上卖拖鞋。小区里来了施工队,几十年没有修过的破路与路灯一下午之间焕然一新了。

    明亮的灯光比月光还要刺眼,一时间照亮了所有人的面庞,我与这些邻居共同生活了几十年,从未感受到过如此的陌生。他们的脸变得有棱有角,眼神变得冷峻犀利,每一个人都仿佛是隐居深山的智者,却没有一个是我的亲人。周边破旧得几乎快要摇摇欲坠的危楼们,铲车早已把它们夷为平地,一座座写字楼、一片片商业区拔地而起,我们童年和青年的魂灵,被彻底埋葬在灯红酒绿映照中的大理石下。

    灯牌在一栋栋摩天大厦上悬挂着,绽放出一轮一轮诡异的光。

    我的家在哪?我的家好像没有霓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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