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年是一场调动全部感官的盛宴,是孩子心中隆重的惦念。
那时日子龟速,极难地爬行至腊月。
俗话说:吃了腊八饭就把年来办。这时的乡村开启“办年”模式,大人们开始忙碌起来:该去打面坊打蒸年馍、包包子、包饺子用的面粉了;该去集市添新碗新筷子了;该去给孩子置办新衣了;该去画店买年画,请灶王爷、灶王奶奶像了……
晴冷的早上母亲和邻居婶婶,大娘一起煮一大锅红芋,然后和上面粉,芝麻,糖,或盐揉成一个个面团,又擀成面皮,切成菱形,晾晒。反复晾晒几次,果坯子便成型了。等到了腊月二十几,果坯子下油锅一炸,那一片片金黄酥脆的果叶子,诱惑着孩子们的味蕾。
“官祭三,民祭四。”我们腊月二十四祭灶。吃了灶糖,放了鞭炮,年的脚步越来越近了。家家灶间都雾气蒸腾,香味乱串。空气里弥漫着温暖的香甜。一锅锅馒头蒸出来,一篮篮果子,馓子,丸子炸出来……
腊月二十九,父亲的卫生所停诊了。一早,村上的叔叔,大爷们放下一匝匝红纸,交代要写几副门窗的对联、几个柜子的斗方、甚至牛槽、水缸上的祝福语,说晚上来取。父亲便拿出毛笔,砚台,我们姐弟也帮着裁纸,磨墨。大半天的忙碌后我们家就成了春联的集散地。晚上看着它们陆续被取走,心里说不出的高兴。为父亲,也为马上到来的大年。
除夕,家家户户新桃换旧符,红彤彤的春联把年渲染的喜气十足。母亲一早就为年饭忙碌,中午十二点前放过鞭炮,丰盛的年饭端上桌,有鸡有鱼,都带着美好的寓意。照例,还有一盆甜汤和一盆酸辣汤,父亲说要吃得下酸甜苦辣。晚上,清脆的鞭炮声和着热腾腾的饺子,欢乐地吃着。今晚要接年守岁,不能早早睡去,可以制造一地花生,瓜子,糖果皮。记忆中没有春晚的除夕听过很多故事。和弟弟妹妹玩过跳棋。
夜深,年近,远处有性急的人开始接年,父亲把最长的一挂鞭炮放在竹竿上,点燃。噼噼啪啪声此起彼伏延续许久。终于鞭炮声稀疏,乡村的夜恢复静寂。人们把年接回,把满满的希翼,美好的心愿接回,安然入睡!
大年初一,穿上新鞋新衣。徒然觉得自己长大了。到各家拜年去,口袋鼓鼓囊囊装满婶子大娘给的各种吃食,可这时好像已没了吃的欲望。之后父亲照例带我们姐弟仨去给太爷爷,爷爷上坟。不知是技术不好,还是带仨孩子的缘故,父亲总是要扶着路边的树才能把自行车骑走。即便如此他还是年年都把我们带上。从来不忌讳女孩不能去坟上的家乡习俗。
从除夕到元宵节,日子飞快。 雀跃着走亲戚,和小伙伴玩耍,看猴子表演,听大戏,尽管不懂唱词,只看她们行云流水的步子,翩翩舞起的水袖,已是享受了。记得很小时还看过一回木偶表演。如今想来,那时民间艺术还很兴盛。
总是怀着矛盾的心过元宵节。期待它早点到又希望它晚点来。因为喜欢元宵夜的烟花,但过了元宵节,年就走远了,我们也要开学了。尤其喜欢阴雨天的元宵节,这样漆黑的夜幕下能看到更为绚烂璀璨的烟花。
年,随烟花走远!
如今,只觉时光飞逝,对年也少了期待。
已好多年没和弟弟妹妹围炉守岁了。
远在天国的父亲,今年已是第二十四个没您写春联的新年了!
所幸,有您的福佑,我们都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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