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1
一个弥漫着柴油味道的废弃仓库里,钢筋焊成的栅栏圈成一间间牢房,彼此都不相识的人被相邻而困,大都匍匐在地上,呻吟声时不时响起,其中一个花白头发又脏乱的老者背依着冰凉的金属栅栏,眼睛微闭着,他慢慢的用舌头舔舔干裂的嘴唇,从喉咙底部发出声音“闺女,你想开点,你也有爸妈,你这么不明不白的走了就更说不清了,你让我带话,我还不知道能不能熬到出去的那一天,你还年轻,你更应该活着,活着才有机会”
“伯伯,我还有啥意思,男人为了活命把屎盆子往我身上扣,莫须有的事情让我背,这就是我信念可以依靠的大山,现在靠不住了,就没啥意思了,这么狠的手段我没说他一个字的坏话,凭什么他就没担当”
“听伯伯说,你们经的事少,有人天生软骨头,你看清一个人不就得了,没有过不去的坎,抗日时期比这残忍的事情多了,那时的革命才叫惊心动魄,认着真理的我们就凭一股劲挺过来,到现在遇上这等遭遇,真是没想到,肯定有人管,只是时间问题,要想得开”
老人的开导的人是老于头的姐姐,她被关在老人的隔壁,就在几个小时前被一帮运动分子殴打羞辱,更过分的是其中有人当众将粪水泼在她的身上头上,身上的伤被腐蚀的钻心的刺痛,那些人让她招认是资产阶级走狗特务,并说她丈夫已经供出她了,比起肉体的疼痛,她更经不起心里的痛,本来还在咬牙坚持,听到被丈夫诬蔑,天要塌了一样昏了过去,等她醒来已经被拖到笼子里。哀莫大于心死,如果还有什么留恋,那就是父母和弟弟,可是又能怎样。她托老人家以后想办法带话给父母说自己嫁错了人,让他们照顾好自己,暂时别让弟弟回城,自己先离开了,只有这样心里才不痛苦。
老人家劝说了半天,他心疼这个年轻人,和自己小女儿差不多大,他心里有杆秤来平衡是非,但满天飞的乱七八糟的信息让现实变得混乱,无知的造反派们总部在北京,可他就不相信那么多同龄的领导人,不会没人镇得住妖风邪气。
夜晚的仓库里,说不清的味道混合着柴油味,除了呻吟,连打呼声都是微弱的。挨到天亮又要面对那些折磨人的魔鬼,每个人心里都犯怵,一个个愣头青带着红袖套,别着像章,拿着语录,歪曲着真理,还息斯歇底的要把革命进行到底,到底要革谁的命,他们有的稚气未脱,有的匪气十足,有的满口仁义道德,他们斗争的对象大部分和自己的父母同岁,甚至有同龄的。

02
“不好了,有人不行了,快救人啊”
“喊什么喊,还没到操练时间呢”
“小同志,有人出事了,快看看”
看守的小将进来一看,人已经靠着栅栏冰凉僵硬了,老人家两手紧紧抓住钢筋朝老于头的姐姐看着,她把衣服撕下来用来包伤口的布条打结一头挂在门闩上,一头挂在自己脖子上,就那点高度坐下去把自己的生命结束掉了。
“今有特务分子畏罪自杀,咎由自取,没啥大惊小怪的,别嚷嚷,一会有人来处理”
“你们杀人啦,你们杀人了明白么”
“闭嘴,谁再乱喊罪加一等”
过了一会几个人来,一块白布把人一裹一抬走了,下午就有人到家里当着二老面宣告敌特分子畏罪自杀的消息,这无疑是晴天霹雳,老人家操起扫把向几个人冲去,还没等到跟前被几脚踹倒在地,那些人扬长而去,老母亲哭晕过去。
月至初秋,噩耗连传,风萧萧雨凄凄,这动荡数年人们坚信主人翁精神,让每个纯粹的建设者恪守着内心的原则隐忍劳作,总会等到云开日出的时候,可是此时却一连陨落几位缔造者,更在9月,悲伤布满大江南北,人们一遍遍在心里默念着那个受人民拥戴的名字,老一辈人,更是禁不住泪流满面。杜水河畔也连着半个月不停的下雨,人们站在雨里听着大队部的广播播放着哀乐,大家朝着自设的灵堂鞠躬祭拜。
老于头通过一封晚到的信了解到家里情况,心都碎了,几乎伤心到绝食,大家怎么安慰劝告都没用,老支书叮嘱一起住的伙伴一定要注意他的动向,不能做出格的事。
傻姑看着他的样子,也伤心到流泪,她在自己的窑洞里跟同住的姐妹帮他们做做缝补的事,可再怎么缝补,内心的创伤是无法缝合的,她觉得这个世界怎么有这么多不公平的事。她想当面安慰老于头,可找不到单独的机会,雨水多到无法进行劳作,大家窝到各自的营地学习,讨论,并哀悼缅怀着。
“爸、爸,我姐呢,我回来了,我姐呢,我还给她带了好吃的”
“姐、姐,我回来了,你在哪里?”“姐,姐,不要走,不要走”......
旁边睡的人把老于头摇了摇,看他做梦喊叫,怕他魇住,结果一摸,额头滚烫,赶快将几个人都喊醒,连两个女生也惊动了,烧水,用手帕蘸水热敷降温,傻姑直接把他的上衣拉起给擦身,身上也像火炭似的。折腾了半宿,温度降下来了,大家困得倒头就睡,傻姑坐在炕壁边守着没离开,天亮了大家才意识到她的存在,才反应过来老于头发烧的事,他倒好自己给睡平稳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