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最终决裂
蓝城外的白鹰原上。
“小和!”
缳缳痛苦的皱紧了眉头,她低低的叫,脸色苍白,已然神智不清。
恍惚间,她似乎在做着一个又一个的梦,她依稀间看到了小和快乐爽朗的笑脸,看到了十里烽火,看到了小和背着她跋涉在苍茫的雪原上,不停的给背上哭泣的她讲着笑话,一遍遍的安慰她说:“缳缳,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谁敢来杀你,我就咬死他。”
“小和,小和……”
眼泪从缳缳染血的眼角大滴大滴的溢出,她在昏迷中悲声地哭泣,“小和死了,小和死了,小和被他们杀死了!”
楚乔强忍着泪意,握住缳缳的手,哽噎的说:“缳缳,你要挺住,大夫会救你的。”
缳缳握着楚乔的手,那么用力那么用力,突然间,她猛地低下头,恶狼狠的咬在楚乔的手腕上,鲜血瞬时间弥漫的牙齿之间,两侧的士兵们惊恐的叫着,楚乔麻木的望着她,却只看到缳缳眼底那辅天盖地的恨意。
“为什么?为什么?”
缳缳撕心裂肺的嘶吼,满口鲜血,眼睛通红,厉声冲她叫道:“为什么要杀我们?为什么要杀我们?我们没有要害王兄,我们没有!”
“郡主!郡主!那是楚大人啊!”
女将抱着她,大声的叫,可是她已经听不到了,缳缳目嗤欲裂,疯狂的嚷:“我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杀我们?”
楚乔愣愣的看着她,手腕上的伤口尖锐的疼,她的脸色一片苍白,隐约想起第一次见到缳缳那时的样子。少女缳缳在她的身旁,很慷慨的将马王送给她,挥舞着小拳头说打胜了仗就要楚乔陪她去南梁,指着名叫阿图的马说要阿图作证,模样娇憨,爽朗的如同燕北高原上常年游戈的风。
“我恨你们!”一口鲜血猛的喷洒而出,缳缳大哭出声,声音越来越低,低声的哭唤:小和,小和……”
“小和,缳缳想要嫁给你,可是你去哪了呢!”
“小和,我想来找你了,你要慢点走,我的腿受伤了,你要背着我。”
“小和,小和,小和……”
缳缳的声音终于消逝,她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火红的裙子像是妖艳的花。她今年还那么年轻,只有二十岁,年轻的眼睛永远是亮晶晶的,肤色白的像是马奶,她就这样睡过去,永远的长眠在她为之付出了一生的土地上。
楚乔的心已然麻木欲死,一波又一波的冲击将她割的碎尸万段,她咬着嘴唇站在那里,看着缳缳的尸首,整个人像是被投入冰渊之中。
“大人,”
贺萧沉着的走过来,面无表情的沉声说道:“他到了。”
楚乔微微转头,大军如潮水般的让开一条路,清晨的阳光照射在对面那雄壮若海的军队身上,像是一片漆黑的海洋。燕洵被军队簇拥在中央,一身金线纹龙墨黑袍,墨发束起,眼若寒霜,鼻梁高挺,半眯着眼睛,目光幽幽的望过来。
“阿楚……”
低沉的声音从寂静的荒原上传来,伴随着冷冽的风,吹进了楚乔的耳里
燕洵望着她,眼神如古井深潭,他看着楚乔,想说什么,却好像什么也说不出来!
楚乔深深凝眉,声音里满是悲痛,“燕洵,你都做了些什么?”
燕洵心中一冷,悲切道:“阿楚,你可知道,若我不这样做,死的就是我了!你为什么就不能考虑一下我的处境呢?”
“你的处境?”楚乔的嘴角升起一丝冷笑和嘲讽,“燕洵,你告诉我,你的处境是怎样的?你杀掉了乌先生,羽姑娘,铲除了大同行会,把所有的权力都握在手里。燕北独立称国,你利用你死去的父亲,以孝为名义赢得民心。今日,你又杀了你在这世上最后一个血亲,她多年信赖你跟随你,是你最亲的妹妹。这就是你的处境?”
燕洵紧紧皱眉,是啊,这就是他的处境,这就是他的无奈!原来在她眼里,他做的一切竟然都是这样的!原来在她眼里,他就是这样一个为了权力不择手段的人!
楚乔看着他,冷笑道:“是不是下一个,就轮到我楚乔了?”
她目光冰冷的望着他,望着这个自己曾经用尽了全部心血去拥护的男人,只觉得前尘往事如同一场大梦般水月镜花不切实际。
燕洵看着她像个疯子一样在那里边笑边落泪,心里如同被狠狠扎了一刀那般难受,却说不出任何话来。时至今日,他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天真,竟然还妄想着她会回到他身边,竟然还以为她会想通一切,会理解他,原谅他,继续陪在他身边!
可是,这一切都只是他的幻想啊!在她冰冷仇恨的眼神的注视下,幻想如同泡沫一般那样地不堪一击,又如重锤一般给了他当头一棒,让他猛然间惊醒!
“燕洵,我用五年的时间认清了你,也认清了我自已,前尘过往,都已如风飘散。从今以后,你我分道扬镳,再无半点瓜葛,你是死是活,是成王还是败寇,都与我再无一丝关系。同样,我的事,也再也轮不到你来置喙!”
她的话恍若一支利箭猛然刺入燕洵的心口,冷风嗖嗖的吹进去,带起丝丝的疼痛,袖中冰冷的手紧紧攥起,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感受不到丝毫疼痛!他语调低沉的说道:“阿楚,你一定要这样绝情吗?”
“燕洵,不要再说情字。”楚乔淡漠的望着他,平静的说道:“你不配!”
大风呼啦一声吹来,扬起楚乔翻飞的衣角,她面色冷然,眼神好似雪峰之上的皑皑积雪,冷漠的反射着世间的一切爱恨情仇。
燕洵神情恍惚地看着她,终于,她的身影渐渐远去了,渐渐地消失在了茫茫人海,再也看不到,再也寻不到!
不配说情字?不配说情字?她最后一句话竟然是他不配说情字?
心宛如一块坚冰,永远地失去了温暖,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燕洵深吸一口气,眼神冷厉,厉声道:“来人!”
身后的将领纷纷上前,明明是春季,燕洵的声音却好似冬风般那般凛冽,在荒原上划过!
“传本王旨意,巴图哈小和、燕红缳、楚乔带领火云军、秀丽军联合造反,蓄意谋杀,罪大恶极,天地难容!为保燕国太平,全国境内通缉秀丽军、火云军!立刻执行,不得有误!”
“诺!”将领们纷纷领命而去,身着玄铁盔甲的士兵们也随着主帅离去。
苍穹上扫过苍白的战鹰,那翅膀狰狞的漫过天际,遮住了金灿灿的太阳!
曾几何时,他们于绝望中携手,于黑暗中肝胆相照,像是两只失去家园的小兽,背靠背的站在一起,将铎利的爪子挥向所有曾经试图伤害他们的人。
终于,他们肩并肩的从那个牢笼里杀出一条血路来,在这个跌宕的乱世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势力和地位,可是,命运的大浪却将他们越冲越远,再回首,一切都已然被染上了血色的光芒。
如果在最初他们就可以预见今日的结局,那么他们将会如何选择,还是继续靠在一起,一同奋战拼杀吗?同甘苦,共患难,以沫相濡之后,难道只是为了让他们今日对对方举起刀剑吗?
燕洵望着前方看不到尽头的人海,面色煞白地闭上眼睛,似乎忍了忍,没有忍住,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洒落衣襟,整个人也终于撑到了极限,轰然倒地!
“殿下!”
“快!快传军医!”
周围的人顿时慌作一团,有人飞奔了去找大夫,阿精等人则快速地将他抱起,送到最近的军营中命人诊治!
自从元淳的事情之后,燕洵比以前更加拼命了,他知道,只有自己越来越强大,才能真正地保护好身边的人。所以他让自己投身到各种大小事务之中,每天基本没时间睡个好觉。军营的条件原本就不好,好不容易众多官员武将劝他回府休息,却又发生了那样令人心惊胆战的事情。再加上今日与楚乔的对峙,急火攻心,纵容是铁打的身体,也是熬不住的!
这一切,楚乔是不会知道的!燕洵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默默地扛着,没有抱怨任何一句,没有在任何时候叫过一声苦!身边的人都看在眼里,知道他为了撑起这个国家有多么不容易。
正因如此,士兵们训练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再去无聊的抱怨,也没有一个人再像从前那样偷懒,纵使燕洵这一次突然病倒了,每一个军营每天必备的训练仍旧在井然有序地进行着,主将们带领士兵一起训练,火雷原上的呐喊声直冲云霄,响遏行云。
文武百官们开会讨论得热火朝天,商议着燕国最合适的发展计划,商讨着将来的进军路线,后勤调度路线,以及与怀宋西凉、月氏、柔然交易的经济制度,全国各地的官员调度、赋税征收制度等等,朝廷上下团结得令人难以置信!
人们都感觉得到,燕国正在慢慢地崛起,虽然各地还是那么贫穷,可是他们都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只要希望还在,人就一定会坚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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