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不记得,你有多久没有进入过我的梦了,昨夜梦里,我又看到你的笑容了。树荫下,你半靠长椅,轻摇蒲扇,微笑着向我招手。
我知道在你这十一个孙子孙女中,我不是你眼中最出色的那个,也不是最讨你喜欢的那个。排行老九的我不能像大哥大姐们懂得关心你,寄钱回孝敬你,也不能像两个小弟弟能讨你欢喜,我只能在家听话安分,不为你惹麻烦,也会为家里干活,锄地、背柴、喂鸡……但我依然无怨无悔。
我还很清楚地记得你是在我离高考过有一百多天的时候离去的,是你给我有了第一次生离死别的感觉。当时我刚考完模拟试就接到父亲的电话:爷爷快不行了,还回来。那时候我并没有很理解那几个字"快不行了",心怀不安地奔向车站。回到家中,父亲把我引到祠堂,我打开蚊帐,看到爷爷安详地躺在席子上面,我也只是轻轻地喊了声爷爷。那几天里,只有我自己独处的时候才会想起和爷爷生活的点点滴滴,才会禁不住去哭喊。
记得小时候,我的体质脆弱,最容易发烧感冒,是一个典型的药罐子。由于父母亲背井离乡,外出打工,父母把我寄养给你,你便成了最关心我的人之一。记得有一次,我一连几天发烧不退,到三更时刻,发烧加剧。当时村里灯火早已停熄,唯剩皎洁的月光倾注在大地里,你拿上手电筒,拉着我的小手,星夜兼程,带我去几公里外看医生。一路上,雾水浸润脸颊,稻花飘香,蛙声一片,月光把路上唯有的两爷孙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突然,从你身上传来一阵屁响声,这突如其来的响声打破了夜的寂静,吓得我赶紧抱着你的大腿,不肯放手。没有办法,你把我抱了起来,为我轻声地唱着儿时的歌谣,继续赶赴着那一条看似不远的小道。

还有一次,你因为要在河边里守望沙土,又害怕长夜无聊,便把我叫上和你作伴。晚饭后,你拿几块木板,用粗壮的手搭起了简陋的小木屋。为了不让前半夜过得无聊,你还特意在河里捉了几条鱼做夜宵。夜幕降临,你将拾取来的木柴燃成一堆小篝火,将鱼放在上面烤。那时,我们像是生活在远古的狩猎时代,那也是我第一次享受野外美味。深夜了,我们都回到小木屋里睡觉了,你又唱起了熟悉的歌谣,哄着我入睡了。然而,我并没有睡着,因为我舍不得那一片美景,尽管第二天要早起上学。夏天的夜里静谧,只听到草从里的悉悉作响声,又夹杂着竹林里风掠过的呼呼声和河里鱼儿跳跃的滴滴声。夏日的河边也并不炎热,能够享受着充满水汽的凉风。那一夜,没有月光,远离村子的小河边也没能看到村中灯火,但我能够透过木屋上的空隙观看漫天的星星,那是第一次让我有了仰望星空,脚踏实地的感觉。因为无聊,我便在草地上拨了一根小草,看着你安然的脸庞,用草去挑逗着你的硕大的鼻孔和耳朵,把你惹得打了喷嚏,我好笑极了。原来,你和我一样也不想错过这美景,也没有睡着。于是,我们便不再睡了,你为我讲起了你小时候的故事。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入眠的,只知道第二天睡迟了,并没有去上学。后来才得知,你一大早就奔赴学校为我请假了,即便是说了谎。


你虽远去,但和你的故事,我今生难以忘怀。昨夜你进入我的梦乡,我却又不知道何时能在梦中能再见一次在树荫下,轻摇蒲扇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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