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48 | 莲的心事

1.

多么喜欢这一首诗，席慕蓉的《莲的心事》。

“我，是一朵盛开的夏荷。
多希望，你能看见现在的我。
风霜还不曾来侵蚀，秋雨还未滴落。
青涩的季节又已离我远去，
我已亭亭，不忧，亦不惧。
现在正是最美丽的时刻，
重门却已深锁。
在芬芳的笑靥之后，
谁人知我莲的心事，
无缘的你啊，
不是来得太早，就是太迟。”

诗人以“莲”为意象，说着莲的心事。如果换成别的花，菊的心事，茉莉的心事，茶花的心事……那感觉就不同了。

因为“莲”与众花迥异，她有不同的气质。宋周敦颐对“莲”有最好的描述：“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也。”题为《爱莲说》。

曾经淘气地想，为何说“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也”呢？大概别的花枝是可以随意攀缘采摘的，而莲是不可的。

至少我是不摘莲花的。她开在水中，冰清玉洁的样子，在风中摇曳着，纯净香软，要摘取，怎么忍心。

都市里，莲通常种植在公园里，大片大片的，是特别的风景，一直觉得一个城市因为荷塘大，莲花美，也变得婀娜多姿了。

2.

其实莲是很早就有的植物，远到《诗经》那么遥远的时候就被写在歌谣里了。你听，《陈风·泽陂》里唱着：

“彼泽之陂，有蒲与荷。有美一人，伤如之何？寤寐无为，涕泗滂沱。

彼泽之陂，有蒲与蕑（jiān）。有美一人，硕大且卷（quán）。寤寐无为，中心悁悁（yuān）。

彼泽之陂，有蒲菡萏。有美一人，硕大且俨。寤寐无为，辗转伏枕。”

一句话概括大意为：

池塘水岸边，蒲草荷叶，荷花兰草生长着。我心里有个美人儿，如何才能再见呢。白日相思苦，夜晚辗转反侧地睡不着，可知我心里多忧伤。

清浅纯净的一首歌，是暗恋，是思而不得。“有美一人”，说的是一个好看的姑娘，也可以说是一位英俊的小伙子。有人说是少年想念心中的姑娘，在他心中，她是位美人儿，看见亭亭玉立的荷花，就想起了她，可是见不到，相思苦。

也有人说是女子想念心上人，“有美一人“也可以指帅气的男子，在恋人心中，他或她一直都是好看的多情的，自古以来都是如此，情人眼里出西施。远古时候的爱情简单纯粹，思而不得，就对着山花草木唱歌抒情，唱完歌，继续劳作等候，在岁月中老去，在诗歌里永存。这是多么的好。

这里的荷，也就是莲。其实荷花和莲花指的都是一种植物，只有叶贴水面而生的睡莲和叶出水面而生的荷花之间，才有科属上的区别。

诗中的“菡萏”是荷花的又一种称呼，也有解释为含苞欲放的荷花。现在我们都知道，荷花一身都是宝，从花、茎、莲子、莲蓬、莲藕都可拿来食用，不过荷花的花期只限于夏天，睡莲是只利用它的花朵，来制作睡莲花茶、香水，而且一年四季都开花。

《爱莲说》中“亭亭净植”的意思是，“莲”笔直洁净地竖立在水中，这里的莲当然指荷，在文学作品中，荷和莲通常指同一植物，并不做详细区分。

3.

《诗经》的年代，莲总是被诗人起兴，抒发心曲，清波潋滟的水边，看到茕茕独立，在风中摇曳的莲不禁叹息歌唱，还有一首《郑风·山有扶苏》：

“山有扶苏，隰（xí）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jū）。山有乔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翻译过来这样说：山上有茂盛的扶苏，挺拔的青松，池里有轻盈的荷花和丛生的水荭。没见到子都、子充这样的美男子啊，偏遇见你这个小狂徒。

这里的“子都”“子充”都指美男子。《山有扶苏》里说的是女子，约会等待的情人在她心里总是美的。诗以“山有扶苏，隰有荷华”起兴，说的是心中的恋人，高山上长扶苏，湿地里开荷花，它们各有各的美。女子自己心中的恋人也和子都、子充一样的美。

梦中的他来了，是那个让她心生喜欢的人，两人打情骂俏，尽情欢谑，你哪里是个美男子呢，分明是个小狂徒，娇俏女儿态不胜娇羞。那曼妙轻盈的荷花，在风中绰约多姿，水波荡漾，她满眼是情，满目是春……

此处想起徐志摩甜腻的诗句：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恰似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 那一声珍重里有甜蜜的忧愁——沙扬娜拉。

依然是“水莲花”，清新的夏日水莲花，稀释了诗人甜腻腻的句子，仿佛见着了娇羞如水莲花模样的女子，正款款而来……

莲哪里有什么心事，不过是多情总被无情恼，多情的人借一枝莲低语着，愿你听得懂莲的心事，一瓣心香，守我天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