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来说,会促使变化发生的事情并不一定是惊天动地的失败,多半是无所事事的百无聊赖,在看似平静的湖面之下,通常有暗流涌动。
而真正可以压垮一头骆驼的,可能只是一根稻草,奇妙的是,这根稻草总会在需要的时候出现。
凡行为层面的标准或者原则甚至具体的动作,你都可以或正或反地去支持或者反对,而我们也有足够的能力找出支持所持观点的各种证据。不过,这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与人争辩或者自己纠结,都不如做点儿什么来的更有价值。
总会有一天,你可以充满感激地面对自己曾经历过的一切,只是当时,难免只会站在一端。
有过非黑即白的执拗,才会懂得阴阳相生的圆融。
如是一晃,转眼半年。
我生活在深深的矛盾之中。痛并快乐并痛,或者说快乐并痛并快乐着。
一方面,工作虽然并不十分开心,却经由我的东拼西凑干着自己想干的事,也可称得上是自得其乐;
另一方面,虽然我仍是一以贯之的仙风道骨悠哉游然,却无法摆脱现实的种种桎梏而心神俱疲。
许多年后才渐渐明白,人与人、人与组织、人与事情真正的分歧其实并非是在具体的哪个行为方式上,虽然看上去常常是这个样子。会导致最终分崩离析的根源关键,通常深深地隐藏在价值观的差异与冲突当中。
痛苦之一来自于生活节奏的不自由。
我的领导是个工作狂,所以在他的眼里,狂工作是正常的,而非工作狂是不正常的。
工作狂的典型特征之一,就是酷爱在工作时间之外工作,通常我们把这个叫做加班。
我的下班时间是六点,通常可以离开的时间是八点。
搞这么多额外的时间来工作倒并不是因为事情多到无法完成,如果真的是,我想我会一边质疑自己的工作能力骂自己是个蠢货,同时一边化愤怒为力量努力把事情做完。
主要的原因是:领导不下班,谁也不能走。而他,真的很忙。
领导的妻儿老小都远在千里之外,三十几岁的精壮男人心无旁骛,全部精神都在工作之中。他的居所就在公司旁边,所以永远早早地到,晚晚地走。有些日子,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睡在办公室里。
而我,是强烈抗拒的,于是尝试以种种借口来逃避这个事情。不过作为一只职场小菜鸟,我所能找到的那些理由实在是技术含量低到可笑,以至于后来再要张口要求早走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很羞耻。
有谁说过,生活就像被强奸,如果无法抵抗,就去享受吧。这么没羞没臊的话其实我并不认同,而有趣的是当时我就是这么个态度。
既然逃无可逃,我便利用这个加班的时间,来完成我的论坛游荡工作。短短几个月,成果颇丰。以今天的话来讲,我也成了几个坛子上的网红,东拉西扯,长袖善舞,知名度迅速提高。曾经在某个论坛的积分排名,在之后半年未登录的情况下仍然稳居在前十以内,当时的勤劳程度,可见一斑。
然而,这虽然可以解决无聊的问题,却总归是要占用大量的时间,于是生活又变得混乱无序。
我仍寄居在同学的房子里,仍然需要倒两次车才能到公司。八点半上班,六点下班,实际走人时间是八点。而对于我,前后又需各加上一个小时的车程。
我起的真的比鸡还早,同时努力的比狗睡的早一点。
于是有了第二个痛点,叫做精神状态的不饱满。
这是一家很强调精神状态的公司,又或者是我遇到了一个很强调精神状态的领导,事隔多年我已无从分辩,言而总之,对我来讲,区别也并不大,反正是感觉不适。
公司前台的背景墙上有八个字的口号,当时面试时就给了我很大的冲击,叫做“团结紧张严肃活泼”。当时只是觉得似曾相识,却不知从何说起,很久之后才反应过来,那居然是从小就在学校里学到的毛主席他老人家的“老八字”。
我们的公司不单是这样写了,也是这样做的,所谓知行合一。当然,在具体执行的时候我们会侧重于前六个字。至于最后两个字,领导给出的解释是,“需要”的时候才可以出现。
不过一方面好像“需要”的时候并不多,另一方面对于我来说,“需要出现就出现”这个技能我当时并没有get到。所以体会甚是肤浅,相比于前六个字,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常被批评的点是不够紧张严肃,证据很多。
比如大家都衬衣领带板板正正,而我总是衬衣皱巴巴领带歪七扭八;
大家都是皮鞋锃亮光可鉴人,我常常是灰色白球鞋气味可疑;
大家都是淡妆浅笑发丝不乱,我却乱发篷松微泛油光……
最最严重的是:
“为什么你每天早上都是睡不醒的样子?”
……
“我是真的没睡醒”
……
我的解释是,这是我的个性,与工作无关,这所有的一切都并不妨碍我完成我的工作任务,所以,请关注我的工作绩效,请把眼光从我的“丑”上拿开,多看看我的“才华”。
我并没有表达的真实原因是:我穷,而且不懂。另外,真的是没时间呀没时间,请看我的时间表,我要走那么远的路来做这份工呢。
当然,不能说给领导听,他也不会愿意听这个。我只能在心里翻腾的同时配上一个呆萌的笑。
然后,慢慢的学会打领带,同时,提高了剪头发的频率。
痛的第三个部分是生活质量的不提高,简单说就是穷。
本来似是意料之中的内容,毕竟我在这个选择中并没有计划过工资的部分,为了工作而工作,为了学习而工作,确实是我之初选择的关注点。
只是生活,有那么多的现实与外物。你永远无法跳脱出对外界的关注以及比较,另外,也很难去面对自己无法遏制的增长的需求,比如,买双新皮鞋。
一个煦暖的午后,无聊地查了查银行卡的收支记录,惊奇地发现自己每个月的工资在不需要支付房租的情况下居然还是不够解决生活的开支。
又一天的傍晚,跟同住的同学还有那个同租的雅芳小妹闲聊,又有惊奇的发现,这个高中毕业的二十岁的小姑娘,收入居然也比我高一大截。
之后的新发现是公司提供的工作餐的价格已经是我无法接受的水平,按这个标准继续再来两三个月,我可能除了吃饭坐车别的什么事儿都不能干了。
能做的事情好像不多,但也并不是没办法解决。
我开始中午不在公司吃饭。
休息的一个小时间,足够我转到弯弯绕绕的小巷子里,找到售价七块的盒饭,油不怎么好却是两荤一素,米饭免费加。
对于一个从来没富过的人来说,穷是问题,但不严重。
不过,幸福感真的不太够。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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