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螃蟹小馨
01
南城深处有一位土巫婆,深谙阴阳之道,在这一座古城里声名远扬,邻居大婶家的娃娃夜夜啼哭,寻遍名医不得治,找土巫婆看一次就好。
尽管土巫婆的名号仙飘四邻,我却一直不以为然,直到,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故友寄给我一件蓝布衣衫,指名要我替他去找胡同里的土巫婆问卜前程。
那个巷子如鹅肠子一样弯弯曲曲,入口游走着许多鸡头鼠脑的小商贩,清风一吹,幽巷中皎洁的梨花瑟缩着抱头跳下树枝,一地落白带着残香融入泥土。
威武的大门上贴着凶神恶煞的门神,门上绿色的漆皮咯吱晃动,守门人是一个一百多岁的干瘦枯萎的小老太太,在一棵千年老树的光影里,眼神空洞地盯着我,猛一抬头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
黑衣老太引我进入一方狭小的屋子,里面供奉神位,烟雾缭绕,散发着诡异的让人窒息的味道,屋子里黑压压都是人,人们面目表情,静默不语。
我的鸡皮疙瘩簌簌落了一地,试图用眼神与这些衣着俗艳的人们交流,然而谁都没有注意到我。我的目光探寻到那个土巫婆,她的脸如蚯蚓一般气色,眼神像鹰,手脚比一般妇人大出很多。
02
土巫婆正拿着一团沾满油花的华色丝绸缠一个男人的腰,神位前烧着一束香,那香的烟雾蛇一样扭动着。
“这是你后娶的太太吧?”巫婆指指男人身边的女子问。
“是啊!”男人回答,“我前一位太太是去年过世的,癌症,卵巢癌,苦熬了半年啊,原先胖得啊,葡萄架下的板凳她一坐就散架,临死人瘦得像一条黄瓜,那张脸也是黄瓜色…哎…”
突然脸色一变:“都死去一年的人了,您何以问起?我近来腿脚枯萎无力,难道……是她?”
巫婆说:“刚刚一个秃头女人跟在你俩后面来的。”
听了这话男人大惊失色,屋子里的人也个个汗毛倒立,因为人们都没有看到有秃头女人出入。
“她做化疗把头发剃了,临死也没长出来”。男人悲伤地说着,牙齿微微发颤。
“她是嫌你臊她哩,她刚下葬没几天,骨头在地下没热乎过来呢,你就红罗锦缎敲锣打鼓娶了现在的太太,是不是?”土巫婆眼神深邃忧伤。
男人身边的女人高傲如天鹅一般,有着颀长的脖子,优雅而精致的脸土巫婆一开口她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听了这话,头更是猛的垂下去,身体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眼下可怎么办?大师可有化解之道?”男人嘴唇苍白,着急地询问。
“明早鸡啼第一遍时,掐断公鸡脖子,挤出鸡血,掺上隔夜的鸡粪,浇上新鲜的童子尿,在正午十二点时吃下,方可驱邪避凶,扛过此劫。”
男人问到:“这鸡粪……怕是不太好……可有别的法子…?”
土巫婆略一扬眉哼笑到:“怕是普通的法子不管用哩,这个秃头女人啊,没走,还在庭院里等你哩,咬牙切齿发脾气哩,说要睡在你和你婆子中间哩……双眼皮,瓜子脸,眉心有颗痣,是不是?”
男人的脸明显抽搐,身边的媳妇带着哭腔道:“您尽管把方子下重些,只要驱邪就好,鸡粪就鸡粪吧…”
男人也结结巴巴附和说:这一带……谁……谁也比不了您老的名……名气和威望了,我听你的…
土巫婆给了他们一道符,男人穿上草绳,将它挂在胸前。
“明天凌晨喝完符水再摘下,有了它,牛鬼蛇神近身不得哩。”
俩人哆哆嗦嗦谢过走了……
03
我吓得走出屋子,在日头下站立许久,直到,一身冰凉的汗晒热了,身子渐渐暖过来,找了一家小酒馆吃饭,要了几碟下酒菜,一杯烧酒,心终于不那么空了。
吃完饭重新回到土巫婆的庭院里,看门的黑衣人不在,人群散去,小屋里空洞诡异,我正要离去,忽听得竹林深处的厅房传来人语声,我走过去透过窗户往里一望,顿时呆住了。
只见土巫婆佝偻着背,对着一个灰蒙蒙的遗像喃喃自语:闺女啊,那对狗男女今日过来了,若不是当初他们奸夫淫妇日日磨你离婚,你也不会得那劳什子的癌症,你是被活活气死的啊,干娘今天整治了这一对狗日的,你在地下可以舒心了。
一瞬间我惊诧得心脏都要蹦出来,慌乱中不小心踩到一只黑猫,它喵呜喵呜叫起来,我吓得一溜烟跑出这个阴森的宅院。
回到耀眼的日光下,才猛然想起,那件故友的蓝布衣衫被我遗落在了土巫婆的庭院里。然而此刻,我只顾沐浴在阳光下,望着热闹的街市,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再也不愿回头寻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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