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玉,新年快乐~”
我点了那个熟悉的头像,发送。
很久都没有跟小玉联系了,都不记得上一次聊天是什么时候了,一年前吧?也许。自从毕业以后,我俩一南一北分隔两地,各自有了自己的事业家庭,忙着自己的生活,见面少,联系也越来越少,最后就剩下春节时发一条祝福的短信。
但即便是如此,我仍然觉得,我和小玉的情谊是不会因为联系少而冲淡的,因为在我心里,她和别人不一样,我们的情谊也和别人不一样。
也许是好久不联系了,也许是太在意,信息发送出去后,心里居然有些紧张不安和期待,终于她回信息了:
“安,我不想说话,不过我很好,勿念勿回。”
我盯着信息好长时间,一脸的茫然不解,坐在阳台静静地思索着,心里有隐隐的不安。
2
小玉是我的高中同学,也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第一次见到她时,也许是被她古灵精怪又不合群的个性吸引,也许是被她忧郁又深邃的眼睛迷住,当时心里莫名其妙地就暗下决心:我一定要成为她的好朋友。
当我们形影不离、无话不说时,我还好奇的问她:“我们两个怎么这么要好了?”她说:“人都是越来越喜欢喜欢自己越来越多的人。”我想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人会对喜欢自己的人产生好感,你喜欢我越多,我也会越来越喜欢你,为此她还嘲笑我反应迟钝,总是比她慢半拍。
虽然别人都说我俩走在一起不和谐,她171,我155,还有人说我俩走在一起像幼儿园阿姨带着小朋友,我俩听到后,相视一笑,然后默契地手拉手,唱着“大手牵小手走路不怕滑~”高调地从嘲笑我们的人面前大摇大摆地走过。
她爱好文学喜欢诗词,历史地理也很好,高二分科,自然选择了文科,我就留在了理科班,但是文理科的差别和班级的分隔,并不妨碍我俩分享彼此的生活。
我们交换彼此的日记本(我写的索然无味,主要是我看她的),分享彼此喜欢的歌,分享彼此喜欢的文章,互诉彼此暗恋的人。在我忧郁迷茫的青春里,她是一道明媚灿烂的风景。
上大学以后,我们分隔两地,几乎隔几天就要通一次电话,每次通电话都要说一小时以上,通常以“我想你了”开始,以“我会想你的”结束,我们宿舍的人一度以为她是我男朋友,后来知道她是女生,又一致疯狂地以为我是同性恋。我无视她们的反应,骄傲自豪地说:"你们不会懂的。"
在大学里,除了打电话,我们还通信,她写给我的信,我都一直收藏着,有的简短到只有十个字:相见亦无事,别来常思君。有的长到十几页纸,最长的一封是她摘抄《悟空传》里她最喜欢的一段,几乎是半本书,她用变化多姿的字体,抄自己喜欢的诗词歌赋给我,还配有自己画的插画,对我来说,看她写的信是一种享受。
在北方寒冷刺骨的冬天,谁说只有爱情才能给人温暖,想到她会一直陪着我,心里就如明月出天山,春风过漠北一样清澈温暖,让我即使独自一个人看着校园里成双成对的情侣也不觉得孤单羡慕。
我们继续分享着彼此的大学生活,分享对生活的体会,对人生的迷茫……虽然这时候我们是各说各的生活,但象牙塔里的生活大同小异,同样的体验和感受仍然有着很多共鸣。她说:“如果我是男生多好,我们一定要在一起。”
我也一直这样想,并一直坚信,我们是会陪彼此走一辈子的。即使是现在,纵然不再分享彼此的生活,我也从未觉得她陌生,更不会相信我们之间会疏离。
毕业以后,一南一北,联系少了,她结婚时,我请假回去做伴娘,陪她度过婚前紧张而忙碌的一夜,为她洗漱打扮,披上婚纱,盖上盖头的那一刻,想到一路陪着我的她终于有了自己的归宿,心里即激动高兴又难过失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嘴里一直说:你一定要幸福,一定要幸福。她只是紧紧握着我的手不说话,用眼神告诉我:你也一定要幸福,我们都要好好的。
她结婚以后,我每次回去,还是会聚一聚。一开始还谈论彼此的工作生活,后来发现彼此的工作生活完全两个方向,没有交集,也无共鸣,再无分享的乐趣。心里有些失落,不过在心里觉得,只要我们都过得好就好。在我的自我安慰下,从没认真想过,她已离我越来越远,我们之间已经慢慢疏离。
我最近一次见她,细细算来,是将近两年前了,这两年她忙着相夫教子,我忙着工作升职,几乎没有联系。
3
有时候想打电话时,拿起来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于是就作罢了。因为很久不联系,自己现在的状态不知从何说起,又怕打扰她的心情,于是,她关心她的相夫教子,我在意我的喜乐悲欢,疏离隔阂不知不觉已经横在我们中间,就算我总是固执的以为不会,总是用我们的约定安慰自己:“我们一定会陪彼此走一辈子的。”可想起她说的:“走着走着,人都会散的”心里又会隐隐的不安。想想这两年的不联系,我们在各自的人生路上奔走,错过了彼此多少成长,生活和工作都没有交集,连共同话题都找不到,聊天只能回忆过去。心里不禁难过心酸起来。
就像龙应台对儿子说的:
人生,其实像一条从宽阔的平原走进森林的路。
在平原上,同伴可以结伙而行,欢乐地前推后挤,相濡以沫;一旦进入森林,草丛和荆棘挡路,情形就变了,各人专心走个人的路,寻找各人的方向。
那推推挤挤同唱同乐群体情感,那无忧无虑无猜忌的同僚情深,在人的一生中也只有少年期有。
——《亲爱的安德烈》
其实我心里隐隐地早已明白:在人生的路上,我们已走散了。
也许是太在意,所以一直不能习惯我们俩的疏离,失去,散场。
4
昨天晚上又梦到我们相依相伴的年少时光,在草地上,我俩一个躺着一个坐着,看清澈的蓝天白云,听孩童的追逐嬉戏,就这样一直不说话……突然醒来,发现自己在哭泣,泪湿衣衫。
想起我们俩都喜欢的张爱玲,她曾经和炎樱那么要好,她们一起求学,张爱玲写书,她给书做插画,张爱玲与胡来成结婚,炎樱做证婚人,可惜她们后来逐渐疏离,炎樱还曾在信里问:“为什么莫名其妙不再理我?”,张爱玲回答:“我不喜欢一个人和我老是聊十几年前的事,好像我是个死人一样。”
张爱玲一贯的冷漠理智,像一把冰刀穿心而过,虽然不是猝不及防,但仍让我浑身发凉,瑟瑟发抖,不管我多么倔强的不肯承认,但现实的残酷逼得我避无可避,无所遁形。
我不得不接受这个结果:我们走散了。
是我不敢面对,所以一直抓着记忆不肯放手,她总是比我勇敢,比我看得清楚,我也总是一如当年的反应迟钝,慢半拍。
曾经的年少情谊,只能存在青春的回忆里,再也回不去了。
“安,我不想说话,不过我很好,勿念勿回。”
现在我终于明白她信息的意思了。
记得当年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不知怎么睡着了,梦里花落知多少……
附:(当年毕业她给我抄的词,作者不详)
莫从俗,涕离行,壮哉太白唱酒,十年苦修同舟渡。君我前生何如?风休住,暂借我锦州尽树为君舞!别后最苦,瞪目昂首,强言眸惹土。
古稀岁,藕塘深处贻老,三十里荡荷香,一树一荫一藤椅,半世几袅炊烟?孙忽报:故人到。力竭呼出何言老?换君摇橹,载酒入飘渺,醉里依稀,青丝遭雪扰!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