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神记》卷一 二一 左慈

《搜神记》卷一 二一 左慈

[晋]干宝  著

        原文：左慈，字元放，庐江人也，少有神通。尝在曹公座，公笑顾众宾曰：“今日高会，珍羞略备。所少者，吴松江鲈鱼为脍。”放曰：“此易得耳。”因求铜盘，贮水，以竹竿饵钓于盘中。须臾，引一鲈鱼出。公大拊掌，会者皆惊。公曰：“一鱼不周坐客，得两为佳。”放乃复饵钓之。须臾，引出，皆三尺余，生鲜可爱。公便自前脍之，周赐座席。公曰：“今即得鲈，恨无蜀中生姜耳。”放曰：“亦可得也。”公恐其近道买，因曰：“吾昔使人至蜀买锦，可敕人告吾使，使增市二端。”人去，须臾还，得生姜。又云：“于锦肆下见公使，已敕增市二端。”后经岁余，公使还，果增二端。问之，云：“昔某月某日，见人于肆下，以公敕敕之。”后公出近郊，士人从者百数。放乃赉酒一罂、脯一片，手自倾罂，行酒百官，百官莫不醉饱。公怪，使寻其故。行视沽酒家，昨悉亡其酒脯矣。公怒，阴欲杀放。放在公座，将收之，却入壁中，霍然不见。乃募取之。或见于市，欲捕之，而市人皆放同形，莫知谁是。后人遇放于阳城山头，因复逐之。遂走入羊群。公知不可得，乃令就羊中告之，曰：“曹公不复相杀，本试君术耳。今既验，但欲与相见。”忽有一老羝，屈前两膝，人立而言曰：“遽如许。”人即云：“此羊是。”竞往赴之。而群羊数百，皆变为羝，并屈前膝，人立云：“遽如许。”于是遂莫知所取焉。老子曰：“吾之所以为大患者，以吾有身也；及吾无身，吾有何患哉！”若老子之俦，可谓能无身矣。岂不远哉也？

        翻译：左慈，字元放，庐江郡人，少时已有神通。曾在曹公孟德那里列座赴宴。曹公含笑环顾众宾客说：“今日盛会，珍馐大致齐备。所少的，是吴松江鲈鱼做的鱼脍。”元放道：“这个易得。”他便求端一铜盘，贮上水，以竹竿去铜盘中铒钓。片刻，牵引一条鲈鱼出盆。曹公大喜拍掌，聚会众人皆惊奇。曹公说：“一条鱼不能周全在座宾客，若得两条最佳。”元放便又饵钓鲈鱼。片刻，牵引而出，两鱼皆三尺有余，生鲜可爱。曹公便亲自前去脍鱼，遍赐座席。曹公说：“现今即得鲈鱼，所恨无蜀中生姜做配料。”元放说：“也可获得。”曹公惟恐他近道买来，因而说：“我前日派人去蜀地买锦，可命买姜人告知我的使者，让增买二端。”左慈差人去蜀，片刻回还，果然买得生姜。去人又道：“在锦铺下遇见曹公使者，已命增买二端。”过后一年余，曹公使者回返，果然增买二端蜀锦。问他，答道：“先前某月某日，遇见一人于锦铺下，以曹公之命传告此事。”后来曹公出到近郊，仕人随从者一百多。元放带酒一坛、干肉一片，亲手抱坛倒酒，依次斟敬百官，百官莫不酒醉肉饱。曹公怪责，让人寻访其中故。挨户察视沽酒人家，昨日悉数丢失店中的美酒干肉了。曹公恼怒，暗里欲杀元放。一日，元放在曹公旁座，将收捕他，左慈退入墙壁中，霍然不见。曹公于是招人捉他。有人于市集见到，欲要擒他，而市集中人皆与元放同形，不知谁是。后来有人遇见元放于阳城山头，便又去追他，于是他跑入羊群。曹公知道不可捕得，便命人凑近羊群中告诉他，说：“曹公不再对你追杀，本意想试探你的法术罢了。今既巳验证，只想与你相见一面。”忽有一老公羊，屈弯两前膝，人立而发言说：“惊惧如此。”众人随即说：“此羊是。”竞相奔向那羊。而群羊数百只，皆变为那公羊，一并屈弯前膝，人立说：“惊惧如此。”因此便不知取抓哪羊。老子说：“我之所以得遇大忧患的原因，因为我有肉身；到我无肉身之时，我还有何忧患啊！”如老子之辈，都可称能够无肉身了。岂不与左慈相去甚远吗？

        有感：左慈，号乌角先生。戏耍曹操，竟任意而为。老子，无为而为，实则强过左元放千百倍了。有所求，才有所依托。无所求，便没有什么上火的。元放虽把自己身体置身物外，却也期望幻化于无形了。

2018、11、23

《搜神记》卷一 二一 左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