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魂｜「一一二」车到山前必有路
第【一一二】章 车到山前必有路
复生的新房挨着幺叔给再生修的房子，和老屋隔着一片竹林，竹林里有两座坟。
这是龚家曾祖的老坟，以前是坑坑洼洼的几台地，萌生的养兔场建在这坟地的后面。农村人迷信风水，说是有阴地才有阳宅。既然祖上选择在这里安葬老人，此地就不会差到那里去，能聚气就会聚财，何况这个地方和老屋相邻，出入也还方便。龚家算出了个在声名远播的人物，到了萌生这一辈，虽然也还是日子过得穷，但毕竟个个都是男丁。
生了五个儿子的龚家，不说风水好，肯定也不能说风水坏。
曾经有风传，说很多年前就有高人说，龚家在燕子山脚下这间老屋，正对着燕子山的“头部”，再加上离这老屋右前方几百米远处，就是一座堰塘，只要这塘里有水，龚家必定会出人才。
那几年天干，堰塘里每每干涸，龚家人确实饿得前胸贴后背，这几年堰塘终年积水，龚家人最少可以吃饱喝足。
还有人说，龚家大儿子萌生对风水笃信不疑。并且在读书回家又不甘心做老老实实的农民的时候，有一天夜里竟然一个人走到老屋后面的洞孔垭去吟诗作赋，偶然遇见一个素不相识的老头，得到了真传，从此就交上了好运，竟然“改了命”，吃了“国家粮”不说，日后还会“大有作为”。
这洞孔垭也确实生得有些奇怪，燕子山从远处逶迤而来，在洞孔垭这里戛然转头，与和龚家老屋成直角的后山形成一个狭窄的隘口，好似在山腰钻了一个孔，所以名为“洞孔垭”。为了“堵”住燕子山脚下的好风水不至外泄，垭口上就呈“品”字型栽了三棵黄桷树。高大茂密的黄桷树把垭口补得严丝合缝，树成了山的一部分。
复生也曾好奇大哥为什么有那么大的能量，从一个农民变成吃公家饭的“国家人口”，真以为大哥是在洞孔垭遇到了神仙，得到了什么真传，除了暗自羡慕，也不好去过问。“天机不可泄露”嘛！
过完年，再生仍坚持出去寻找他的梦，赵小香似乎更喜欢和再生满世界跑，家里又只剩下复生和父母。
已经身无分文还欠了一屁股账的复生，有些茫然，不知道究竟该干什么才好。赚钱成了日思夜想的事情。
薛捆用做酒瓶生意赚来的钱和人合伙开起了废品收购站，复生没钱入股，只好整天骑着自行车疯跑，只恨不得天上掉下钱来！
乡村里除了土地，就只有做点小营生，才能赚点钱过日子。
复生不愿意在土地里劳神费力，整日里东逛西逛，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焦头烂额。
有一天，复生在茶馆里偶然听到"遂州的黄铜要卖到二十八元一斤”，便在晚上找到收购废品的幺叔商量:“你收购的几十斤黄铜在收购站只卖十二元一斤，不如让我拿到遂州市去卖，如果赚钱了我分给你一半，不赚钱的话我仍然照十二元一斤给你。”
和幺叔生活在一起的二叔看复生新修了房子，没有本钱做生意，成天象逼慌了的兔子一样乱窜，当即和幺叔一致点头同意。知道复生身无分文，还拿了二十元钱给复生做车费，并且表态说无论亏赚，他们以后只收回本钱，让复生可以用这笔钱在遂州买点其他东西回来卖，或许还能赚点钱呢。
终于找到一线机会的复生，马上背着废旧黄铜赶到遂州市。找到物质公司，才知道他们收购黄铜的价格是二十八元一公斤。这次带去五十多斤废黄铜，只赚得到一百元钱。
无可奈何的复生，眼看兜里没有多少钱了，只有把废铜卖给物质公司。
称重、开票，等到要拿钱的时候，财务说要一星期后再付款。复生有点慌乱，可怜巴巴地说：“我兜里只有几元钱了，你们要让我在这离家一百公里的地方等七天，不饿死我也只好让我去抢劫了！”
打定主意一定要马上拿到钱的复生，软磨苦缠，就差磕头作揖，物质公司只好“破例”付了七百多元的货款。拿到钱已经天黑，复生喝了一碗五角钱的稀饭，找了一个只要三元钱一晚的旅社住下。这笔钱是幺叔走村蹿乡收凑起来的废铜卖的，不但有幺叔日积月累的辛苦，还有幺叔对自己的殷殷期盼，能节约一分是一分。
第二天天亮，复生花三角钱买了两个馒头，边吃边在市区漫无目的地转起来。遂州市是刚新建的县级市，到处百业待兴、一派繁荣。东转西转，复生来到解放路上的新市场，看人来人往，生意兴隆，复生心里马上觉察出这里一定会有商机。
复生在新市场里转来转去，问东问西，想着那样东西弄回去才能赚钱。
转着转着，复生来到自行车配件摊区。看琳琅满目的自行车配件摆满了市场，本来对自行车配件一窍不通的复生，只是在家做生意时骑过自行车，自行车坏了找街上的自行车修理摊修理过自行车，对配件和价格知之甚少。复生看见自行车经常需要更换的钢珠，这里是竟然十颗才二角五分钱，而在老家那些修理摊要收五角钱一颗哩！
巨大的差额就是丰厚的利润！
复生马上装模作样地像一个专做这类生意的人，询问到自行车上常用的螺丝批发价是二分五厘钱一颗，老家修理摊要收五角到一元一颗；橡皮刹车胶这里是五分一个，老家修理摊至少要收五角一个……
复生边看边算，在心里大胆揣测，拼命设想，搅尽脑汁地把兜里的钱翻来覆去地安排计划，忐忑不安破釜沉舟痛下决心之后，终于大胆买了一万颗自行车钢珠，一万颗自行车螺丝，五千个自行车橡胶刹车胶，总共花了七百五十元钱， 这时兜里只剩下乘车到大镇的钱了。再认真地打听了其他一些自行车配件的价格，复生急急赶去乘车，心想到了大镇就步行回家吧！
几个小时的颠簸，复生到了大镇，早晨吃的两个馒头哪还在肚子里？肚子饿得咕咕叫，还要负重步行十多里路回家，身无分文又捞肠挂肚的复生简直快要绝望了！
咬牙坚持扛着装着自行车配件的口袋, 强打精神往家的方向走的复生，走了几步，饥饿的肚子让浑身无力的身体开始头昏耳鸣。实在没有力气的复生泄气地把口袋扔在路边，坐在上面无助地胡思乱想起来。
人的一生为填饱肚子而挣扎，为名誉地位而奋斗，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让自己活得像个人样。有的人天生就不会为生存而发愁，他们的起步点高，或者他们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最基本的积累，这有他们善于把握机会的原因，也有命运对他们的垂青。而自己，今天最终却把握不了自己的命运，今日就要绝命于此地了！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复生还有点不解气，厌恶自己一辈子只为嘴而生，难道这一辈子就不能有自己的事业？唉，肚子饿了怎么做他玛什么事业啊！
复生开始生气自己为什么不多留下一些钱，连最起码的盘缠都要如此俭省？到那么远的地方买自行车配件回来是为什么？不就是想多卖点钱多赚钱么？
怎样赚钱？
卖了配件不就赚钱了么？
怎样卖？
找自行车修理摊啊！
自行车修理摊哪里有？
这镇上不就有么！
头脑里像有两个人，一问一答，胡想到这里，复生顿时茅塞顿开，为自己的愚蠢好笑：何必要等到家再找自行车修理摊卖自行车配件？现在卖不就是办法吗？！
天无绝人之路！
复生马上强打精，再次扛着沉重的口袋，开始在大镇寻找自行车修理摊。
谢天谢地，在五百米外的一个拐角处，复生终于找到了一个自行车修理摊。
摊主看了复生口袋里的几样东西，开口问：“你这个怎么卖？”
复生怕这个摊主不买，自己又要另外再去寻找买家，饥饿的肚子怎能支撑自己扛起这沉重的口袋？况且自己确实是第一次做这生意，还真不知道该卖什么价格！
灵机一动，复生装着大度的样子，慷慨地对摊主说：“你买到的价格，你给了就是，我相信你！”复生现在是想尽快卖点钱去吃饭，如果摊主知道自己的窘境，给的价格亏本自己也是要卖的，毕竟活命要紧啊!
摊主看了看复生，笑一笑，才慢慢说：“我在射洪批发的钢珠是八分一颗，螺丝是一角二分一颗，橡皮刹车胶是一角五分一个，你看要得的话我就买点。”
复生想不到这几个小时的车程，价格悬殊竟然这样大！暗自一惊，但把“欣喜若狂”强压在饥饿的肚子里，表面上不动声色地说：“你这个价格就是在射洪县城批发也买不到，但是你要的数量大我可以考虑，毕竟我们以后还要合作的嘛！”
摊主见状，马上说:“钢珠我买三千颗，螺丝我买三千颗，刹车胶我买两千个。”
复生一下算出总金额是九百元，全部本钱回来还剩一百五十元钱！
但自己不能爽快地答应，不讨价还价，对方往往会认为自己吃亏了，煮熟的鸭子就有可能会飞的！
复生假装犹豫不决，面露难色地说：“你这个价，我赚不到钱的………哎，你看这样要得不，你再加一千颗钢珠凑一千元钱的整数吧！”
摊主是做小生意的人，算了算，觉得吃了二十元的亏，要一千个刹车胶，复生不同意。僵持不到眨眼的功夫，复生就退步说可以加一千颗螺丝，摊主见有二十元的便宜可占，点头如捣蒜，马上同意成交。
复生忍受着饥饿数好数量，收了摊主一千元钱，又耐着性子询问摊主还需要什么配件。本来就对自行车配件懂的太少，为免露馅，也为了节省时间，复生叫摊主写好所需配件的名称数量价格，自己看过之后才装模作样地指着这个或者那个说价格太低，要他加价。摊主以为复生真的是行家，和复生“签订”了一份口头合同，总金额八百五十元，约定了交货时间，复生喜滋滋地告别了摊主，便直奔饭馆而去。
到了饭馆，复生让老板煮一碗连锅面。这种连肉带菜煮在一起的连汤面，卖二元五角钱一碗。复生大方地主动加五角钱，交待老板多加点肉菜，老板当然高兴，快速煮好了面端来。复生吃了一碗面，又喝了一碗面汤，坐了半天，饥饿感消失，才像重新活过来了一样。
想着自己第一笔生意就如此顺利，第一次就赚了七百二十元钱，利润率百分之七十二点五，复生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对带给自己新希望的第一个客户，默默地在心里感激涕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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