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地
冬月。
枯黄的树枝耷拉在半空中。
暴雪簌簌而下,好似棉花一般。
打在邵吾爱的脸上,好似长刀雕琢一般痛苦。
但是马车容不得片刻缓歇,飞快疾驰着,就算是这样,邵吾爱还是觉得这马车实在是太慢,因为只要快一刻自己就能快一刻的知道一切,快一刻的解决一切。
天色暮暮。
邵吾爱忽然想到一句诗‘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这是忽然撞到自己脑袋里的诗,而不是自己想半天的。
但是不远处雪地里的一阵躁动,引得狼人董平的一阵龇牙。
邵吾爱道:“你听到了?”
董平道:“我非但听到了,反而第六感已经感觉到了。”
邵吾爱忽然嗤笑起来。
董平道:“你笑什么?”
邵吾爱道:“你是女人吗?”
董平忽然变脸道:“你才是女人!你全家都是女人!”
邵吾爱道:“第六感,这种东西不是只有女人才有?”
这话未毕。
只听得对面也响起‘噜噜噜’车轮压过地面的声音,但是这声音很慢很慢,带着沉重的喘息声。
果不其然,渐渐闪出一个黑影。
阮自通和董平警觉地捂着刀把。
这人用头巾捂着头,浑身血迹,气喘吁吁的,看得出身材魁梧,有习武的习惯,喘息是因为他在艰难地拉着车。
阮自通喊道:“阁下是谁,怎么不用驴子拉车?”
那人瞥了一眼,忽然好像是看到了亲人,顿时弃车跑了过来,董平和阮自通愈来愈紧张,随时准备拔刀。
那人解下围巾,露出一片虬髯:“阮老弟,我是武大蛤蟆啊!”
阮自通忽然呆滞,从马上跳下去:“你是‘雪地毒蟾’武大蛤蟆?”
武大蛤蟆原是这广袤高原处有名的杀手,用毒亦是一绝,是阮氏兄弟的至交。
阮自通对众人道:“这位武大蛤蟆武兄弟是此间有名的杀手,有他带路我们便可以早一点到达钟庄了。”
不想武大蛤蟆忽然垂下面皮。
邵吾爱笑道:“怎么?武兄弟不愿意带路?”
武大蛤蟆道:“此间到钟庄还有一百多里山路,虽说不是跋山涉水,却也是不好走,再说天色已晚。”
邵吾爱道:“你想干嘛?”
武大蛤蟆道:“前面有个荒漠客栈,我们去歇歇脚,明日早起再走。”
众人犹豫起来,说走天色确实晚了,天色暮暮的雪地的的确确不好走,人生地不熟的,遇到强人猛兽,徒增危险,若是不走,邵吾爱急切复仇之心,似乎难以湮灭。
这时窗帘被轻轻撩开,一个美艳少妇探出脑袋:“邵少侠,我们今晚先歇歇吧,切不可为了赶路而冒大险。”
邵吾爱凝视道:“是,司徒夫人。”
这美艳少妇原是苏瑜。
这时,武大蛤蟆似乎看出了众人的犹豫,忽然道:“对了,我忘了,我还有个薄礼,看看邵大爷是否能看得上眼。”说着回身踱步,去自己的破驴车上,抱出一个黑色的破麻袋,上面已经血迹斑斑。
狼人董平舔舐着自己干裂的嘴唇道:“这是什么肉,这么香的!”
武大蛤蟆把麻袋摔在车兜子上,仿佛在摔一个畜生。
兜子里发出一声惨叫‘啊——’。
两人一齐拔刀,战战兢兢道:“什么东西!”
武大蛤蟆却很淡定,把破布袋撕开,一个血色侵染发梢的女孩露了出来,这个女孩着一身紫衫。
虽然受了重伤,但难以掩盖她的神仙的气质,她脸上盖着隐隐约约的紫帕,她年纪不过二十二三岁,引得董平一怔,此人不是李小梨李师妹。
而阮自通自然不知,此刻已然上下其手,一手擦着脸,一手已经探入李小梨的胸口游走。
李小梨觉着浑身好似虫子爬一样难受,她竭力蹙着眉,但是眼睛好似千斤重,抬不起来。
董平黑着脸,对阮自通道:“住手!”
阮自通道:“对,你先来,我排队哈哈哈——”这话未毕,他的胸口已经中了三掌,是少林绝学劲风掌,从马上摔下,口中噬血,这一掌实在不知道是从哪出手的,是谁打的,众人呆滞住了。
邵吾爱一拉辔头的缰绳,道:“这女的是你撸来的?”
武大蛤蟆大惊失色,他还未反应,这阮自通就跌下马去,没了大半条命。
武大蛤蟆道:“是啊,这腌臜货也是我昨天擒到,前两天她一个人来到这神州府山界处,要找什么天合山庄的邵公子。”
邵吾爱道:“然后呢?”
武大蛤蟆戏谑道:“然后他就被抓回去,但我绝对没有碰她,第一次留给大侠了,我闻着她处女味香的嘞。”
他的笑声不止。
邵吾爱却忽然目射寒光,这一下是落寞是怜爱是愤怒是自责是内疚。
董平怒吼着,他没这么多顾虑,他愤怒得一下变作狼人,左右狼爪刺去,整个身子扑向前去,武大蛤蟆身后不及拿出长戟,横挡一阵。
阮自通从雪地醒来自觉浑身酸痛,口吐鲜血,不敢妄动,自觉是武大蛤蟆打伤自己,旋即也朝着武大蛤蟆发出三声虎啸,武大蛤蟆忽然禁不住缠斗,两只狼爪刺穿肩胛,‘啊——’一声,阮自通回身虎啸,武大蛤蟆只得告饶。
邵吾爱道:“停下。”
董平道:“你说什么?”
邵吾爱道:“停下。”
董平虽怒不可遏,但浑身的毛发顺了下来,道:“你知道吗?你知道武大蛤蟆做了什么事?你不将他千刀万剐,反而维护他?”
武大蛤蟆几乎带着哭腔道:“诸位大侠,小可不知道此女对诸位如此重要啊!”
董平道:“我们要遇不到你,小师妹肯定惨遭毒手!找死!”
邵吾爱只说了一个字:“走!”
于是他们便真的走了。
走了没有十几步,忽然看见远方出现两颗人头,又走了几步才看到两个人的身体。
这两个人佝偻着身体,几乎头要着地,邵吾爱真怕这两人随时会碰死在地上。
马车疾驰着,两个人忽然双手挥舞,雪地里两个黑乎乎的佝偻老人,同时挥舞双手,看起来实在不是太美观,甚至有些瘆人。
‘吁——’阮自通拉马,问道:“阁下是谁?为何拦路。”
这两人同时抬头,把所有人吓了一跳,这两人额头大大的,布满皱纹,双眼几乎全是眼白,鼻子尖尖,嘴巴已经黑紫满脸都是毛发,分不清是头发还是胡子,浑身脏兮兮的。
武大蛤蟆探出脑袋,忽然道:“陆龟公兄弟,你们怎么在此?”
阮自通道:“陆龟公?”
武大蛤蟆兴奋道:“这两个人是荒漠客栈的龟公,姓陆,一个叫陆大一个叫陆二。”
阮自通道:“客栈也有那个服务?”
武大蛤蟆道:“哪里能没有那种服务,食色性也,吃饱喝足的男人哪个不想那件事!”
陆大陆二忽然一起‘咯咯’笑起来,他的牙齿都没了,笑起来十分诡异,十分让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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