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旱烟袋

         

父亲的旱烟袋

 

我的父亲，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打我记事起，他一直有抽旱烟的嗜好，而那杆陪伴父亲大半辈子，被岁月打磨得锃亮的烟袋，他至今依然爱不释手，视若珍宝，从不离身，父亲在哪，烟袋在哪。也许对父亲而言，烟袋早已不再是一件物品，更像是一位默默陪伴着他的忠实伴侣。

小的时候家里特别穷，父母每天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山上干活干累了，父亲总会拿出他的旱烟袋和他自己种植加工的叶子烟，找一个阴凉处“吧嗒吧嗒”抽起来，接着会便从父亲的嘴里和鼻孔里冒出一股呛人的烟雾，然后飘散在空气中化为乌有。抽完一阵旱烟以后，父亲接着干手中的农活，只不过比之前更加有干劲了，仿佛那星星烟火冒出的缕缕青烟能够帮助父亲化解疲劳，带给父亲十足的力量一样。

记忆中的父亲也喜欢在黄昏十分抽旱烟，尤其是在夏天的黄昏，灼热里伴随着几分清凉，父亲把他的竹椅搬到院子西侧的那棵老桂花树下，悠然的趟靠在竹椅上，从兜里掏出他的烟袋，裹好烟叶点燃含在嘴中，双目仰望着黄昏里如火如荼的彩霞中欲坠还羞的夕阳，从遥远的大上上空一点一点的西沉。我记得有很多次，父亲总会在抽完旱烟，看完夕阳西下后，躺在竹椅上安然的睡去。奇怪的是无论父亲睡得有多熟，他手中握着的烟袋永远都不会从他的手中脱落坠地，他总是把它拽得那么紧。

我曾以为，父亲是因为酷爱旱烟才会把烟袋视若珍宝。我也曾偷偷地背着父亲细细细细的观察过那只烟袋，烟杆部分是一种类似于黑乌木的木材，烟袋的一端安着一个厚重的弯型黄铜烟袋锅，那是专门用来放旱烟的一端，而烟嘴的一端则是用一种铝皮包裹着，在烟嘴顶端处还有一颗类似于翡翠一样的空心珠子镶嵌着。在我眼里，那只烟袋似乎没什么特别的，所有的高端想象都是我主观臆造的，我根本没有求证过，也没办法求证。

多少年来，父亲始终随身携带着那只烟袋，我也曾无数次看见过父亲在没有抽烟的时候用他粗糙的双手抚摸着那只烟袋，甚至有时候还会对着那只烟袋自言自语。我曾问过父亲很多次，那只烟袋是不是昂贵，或者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可是父亲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我的问题，而且每次我问，父亲总会霎时间变得严声厉色起来，对我说，小孩子，问这么多干干什么？我知道我是不可能从父亲口中得到我想要的答案的，于是我把询问对象转移到母亲身上。

原来母亲对烟袋的事也只不过是一知半解，她只知道从嫁给父亲时这个烟袋就已经在父亲的身上了，听说好像是父亲的爷爷留给父亲的遗物。这个烟袋陪伴父亲多年，也不慎遗失过好几次，可最后还是被父亲努力找回来了。多年来，父亲用无言的唇舌品读着它历经岁月燃烧的灵魂，烟袋与父亲之间筑起一道血脉相连的深厚情感。父亲与烟斗作伴，一起看天际峰峦起伏、青山如黛，一起见证夕阳西下，日落浮沉，圆月高照。一起经历四季风雨，领会着人间冷暖。

谁也不知道父亲与他的爷爷之间有过什么感人的故事，为什么太爷爷要将那只烟袋隔代相传？我唯一能想到的是，那只烟袋里一定饱含着太爷爷对父亲的某种特别期待，父亲将那只烟袋视若珍宝，隔着光阴的距离依然珍视那份特别的，恒古的爱，而父亲之所以如此珍惜那只烟袋，并非是因为他真的离不开旱烟。

  配图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