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水田的边沿结了一层薄冰,挖田时,光脚踩进田里的一刹那,真有受刑的感觉。没水的脚很快就被冻红、变僵、疼痛,脚跟儿开裂,小腿皮肤被小石片、硬稻根划破,渗血。沙舟坑小队的干部为了照顾知青,设立了耕山组。冬天让我们到鸡公山上去干活。用柴刀砍掉杂树茅草,用山锄挖树根竹篼。那活儿也考验人,让我们见识了何为“盘根错节”。
春节后插秧前,山垅田里还有一项与众不同的农活:砍塝。干活儿的人手握一把比柴刀宽的塝刀,站在层层田埂上,挥舞着去削除梯田外壁上的杂草根儿。很滑稽,也很费体力。农民们干这活儿不仅熟练优美,而且过后塝壁干净,刀印有序,挺漂亮。我们知情,就老想着“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一次我挥刀没踩稳,滑到了一米多高的下一层水田里。衣裤都弄湿了,还蹭了好多泥。郎凤琴开玩笑说:“刚才我怎么发现有个庞然大物没了?”
难忘沙舟坑(六)太阳晒黑了我们的皮肤;泥沙磨糙了我们的双脚;锄把送给我们老茧;扁担练就我们的钢膀铁臂。在艰苦的劳作中,我们打了胜仗,但在疾病面前却都败下阵来。疟疾打摆子是山区的常见病、多发病。每年的夏秋季节,被蚊子叮咬就会传染上打摆子。新来的人特别招蚊子“青睐”。所以知青个个有份,无一幸免。
打摆子的时候先发冷,盖两床棉被还颤抖。两三个小时后快速高烧到40度。有的是连日烧,有的是隔日烧,反复三到七次。昏迷,脱水,甚至伤及肝脏。更可恨的是这个月打完,下个月还复发。有的是持续好几个月。我们都先后领过疟虫的淫威。 除了西医吃奎宁,否则难以断根儿。
刘文光打摆子最严重。高烧不退,贫血,天旋地转,住进了县医院。当他出院回来时人非常瘦,眼睛特别大,身上穿着的那件旧军装空空荡荡,他可是喜欢锻炼身体的运动达人。我们刚下乡,行李不多。帮忙拿他的行李的同志就一路纳闷儿,这个小包怎么那么重,原来里面有一副大铁哑铃。樊天一也多次打摆子,他听村民说把生番鸭的血加热,兑上白酒喝了,治打摆子可断根儿。
难忘沙舟坑(六)听说四队沙舟坑的知青表现好,对社员和气,劳动积极,组村三队鸡姆斗的社员非常后悔,小队干部一再向大队要求:“铁中的知青本来就是计划有一半儿是分给我们队的,现在要把他们请回来。”
当初三队的社员听闻红卫兵霸道,害怕管不住,现在改变态度了。于是大队干部考虑沙舟坑的安置困难,打算调几个知青到三队,刚开始大家都不同意,觉得沙舟坑挺好,也熟悉了,后来大队干部来做工作,聂太平、樊天一、张泽轩,林雨辰,吴国英、樊一明六个同学约伴报名去了鸡姆斗。
1970年秋天,大队又照顾患关节炎的两位女同学李玉兰,郎凤琴。把他们安置到罗坊耕山队。
快到收晚稻的季节了,秋高气爽,风干物燥,农活不太急。一个赶圩天,人们都挺放松,干着各自的事儿。约上午十点多,我们忽然听到山顶上有人用本村方言汀州话拼命的喊:“火烧山了,快来打火呀。”救火的呼叫像是一道命令,传遍了整条山垅。在家得十来个人,不约而同马上从房间,从菜地,从厨房,拿起工具冲上山,闫勇智跑在最前面。我们都空着手,有经验的人到山顶后用柴刀砍下小树枝、细苦竹分给大家。没有动员,不讲条件。大家像训练有素的消防员,立即分散打火扇,火很快被扑灭。
下山回家时,每个人都很疲惫,有的脚扎破了,有的手划伤了,有的脸像黑包公,有的衣服扣子掉了两个。参加灭火的人中有强劳力,有知青,有小学生,有队长60多岁的老母亲,有正在哺乳期的妇女杨秀英(平时她非常会骂孩子,一口气十几个脏话不重样,我们都瞧不起她。)
当晚开会,大家都说要注意防火,但没有人要求加计工分社员们把扑灭森林野火的英雄壮举看得很平淡。朴实的农民知道若不及时把火扑灭,他们的损失将更大。(后来查出起火的原因是一位江西贩鸭的苗老汉抽烟不慎引起的。)
难忘沙舟坑(六)六、过革命化的春节
在我们16个知青中最有文艺细胞的是刘丽。她会跳舞,爱唱歌,还会弹琴。并且有主见,有胆量。听到九大召开的喜讯,我们几个知青按照城里的习惯。连夜打手电,翻山越岭到大队部报喜。返回的路上,樊天一踩到一个会动的硬壳,聂太平马上配合,抓住了大鳌的边缘。几个人小心翼翼的把它弄回家,连夜在厨房杀了炖汤。
罗坊大队庆祝九大专门儿停工半天召开社员大会。我们几个女知青准备了两首歌,想唱给大家听。我把大家的想法告诉了主持大会的郑祥其大队长,他一直不给报幕。平时他对我们知青挺和气,他的老妈妈看到我们也会打招呼,还会留我们吃饭,但是这次他可能不相信,居然会有人来演节目。马上要散会了,我们的准备就要落空了。刘丽坚定地说:“他不报我们自己报,上!”我们几个女同学迅速走到主席台旁边的位置等候,就在宣布散会之时,刘丽镇定地抢前一步,上台给我们报幕。台下的人先是一愣,然后是热烈的掌声。我们的第一次演出成功了,全村的人都知道沙舟坑的学生会“做戏”。
转眼过了元旦,各家各户只有两件事,一是等待分红,二是准备过年。气候寒冷,还天天下雨,队里也不再催着大家出工了,我们难得的休息几天。刘丽,南平提议我们排几个节目到大队去演出,和贫下中农一起过革命化的春节,大家都同意了。节目有南平的女生独唱,有樊天一的男生独唱,有女声小合唱和全体大合唱。还有刘丽的月琴独奏,泽轩的小提琴独奏,舞蹈也有两个。
(待续)
难忘沙舟坑(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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