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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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38期“赢”专题活动。】

       陈二狗从旧仓库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夜风凉飕飕的吹在身上，打了个寒颤，掏出破旧的手机看看时间，已经快1点了。

       想起媳妇催促回家的追魂夺命call，忍不住撇了撇嘴，“败家娘们！”

　　如果不是媳妇说儿子有点发烧，催着自己回家，说不定还能赢的更多，今天一晚上赢了5000块钱，比上一个月班挣的工资都多。

　　自己对于玩牌，是真的有天分，不过几个小时，就轻轻松松赚了钱。

　　不像那两个玩输的人，眼睛里全是血丝，满目狰狞，声嘶力竭，拼命撕扯着自己的头发，衣服，被人抬着扔出去，真是丢人。

　　1、

　　陈二狗在电子厂上班，流水线的拧螺丝的工作，一个月工资4500，媳妇在街上卖菜，生意时好时坏，有个儿子还在上小学四年级，成绩还算争气。

　　家里收入一般般，省吃俭用，好在媳妇还算心灵手巧，卖剩下回来的菜叶子，也总能做出好吃的饭菜。媳妇儿一年到头也舍不得给自己买件新衣服，更不要说护肤品什么的。

　　日子过的紧紧巴巴，也存了点小钱，陈二狗晚上睡觉的时候和媳妇儿数着存下来的钱，嘿嘿笑着，憧憬着以后买了新房子，一定要带媳妇儿子过上好的生活。

　　好景不长，最近厂里经济不景气，要裁员，陈二狗找班长好说歹说才同意不裁他，但是拧螺丝的工作，本就是计件的工资，现在因为没什么业务，一个月顶天能拿到2500，还得早晚班的倒。

　　挣钱少，陈二狗也很是委屈，自己没什么学历，文化又不高，找份挣钱多的工作，不是要学历，就是要技术，自己要啥啥没有不说，家里还啥关系都没有。

　　前院那个大勇，他跟自己一样，初中毕业，但家里有个好亲戚，给安排了工作，天天滋润的很，陈二狗很是眼红。

　　陈二狗上了一天12小时的班，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媳妇儿数着陈二狗刚带回来，还捂得热乎的工资，唉声叹气：“一个月这么点工资，咱儿子还得上补习班，这点钱哪够啊。隔壁老王家媳妇儿背的那个包，都要4000块钱，我这辈子摸都没摸过4000的包。我怎么就嫁了你这这么个没用的玩意。”

　　陈二狗气不打一处来：“那补习班就别上了，你买包去吧。”

　　媳妇儿也气的抹眼泪：“那儿子不是你儿子嘛，是你老陈家的根，你说这话！”

　 陈二狗翻了个身，打起了呼噜，媳妇儿一巴掌狠狠的拍在陈二狗的身上，陈二狗依旧闭着眼睛打呼噜，只好作罢。

　　自从每个月拿回来的工资不定时，又不定数，家里面经常传来这样的争吵。现在家里面全靠媳妇儿卖菜养着，自己有时候甚至拿不回来钱，陈二狗有些心力交瘁。

　　直到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陈二狗才敢小心翼翼的翻了个身安稳睡去。

　　2

　　又一个白班结束，陈二狗想着媳妇儿此时应该还在家里，还没出去卖菜，现在回去，俩人说不得还要再吵一架。

　　陈二狗漫无目的地在路边转悠一会儿，想着等媳妇出去了，自己再回家睡觉。

　　路边认识的麻将馆老板，热情的招呼：“耍哈儿不，外面嫩个热，进来坐哈嘛。”

　　陈二狗的脚不知不觉挪了进去。

　　麻将馆老板喜笑颜开：“你好久都没有来耍了呦，咋个，心情不好咩，打两把散散心撒。”

　　陈二狗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被被推上了麻将桌，噼里啪啦的洗牌声刺激这陈二狗的耳膜，手里的牌已经码好了。

　　陈二狗年轻的时候学习虽然不怎么样，但是，打麻将记牌确实一把好手，个个都能算到，就连对家打出的什么牌都知道，只是结婚上班生孩子这么多年，忙着养家糊口很少有打麻将的时候。

　　陈二狗凭借着年轻时候的麻将基因，轻松赢得200块。

　　“好运来那个好运来”，老旧的手机，发出刺耳的铃声，将陈二狗从赢钱的兴奋中唤醒了过来。

　　“下班咋还不回来呢，今天炖了点排骨，你回来吃啊！”媳妇儿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陈二狗入大梦初醒一般，不知不觉已经在牌桌上坐了2个小时，完全没有感觉到一丝疲惫。

　　回到家，陈二狗将今天赢回来的200块拿给媳妇，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得意和兴奋，“今赚了点小外快。”却悄悄将自己是打麻将赢钱的事悄悄隐匿没说出来。

　　3

　　陈二狗自从上次打麻将赢了200块后，经常下了班就往麻将馆跑，打麻将总是有输有赢，陈二狗凭借的精湛的算牌技巧，总赢多输少，每天赢的多的时候有个1、2百，少时也有个几十块。

　　但这终究，不过只是小打小闹，赢不了什么大钱，陈二狗摸出一根烟叼在嘴边，旁边围观的人见状，赶紧递上火，“狗哥，你这打麻将有啥技巧嘛，都教教俺们。”

　　陈二狗歪着头，凑上去点燃，深吸一口，想像自己像电影中周润发饰演的赌王，“哪有什么技巧，不过就是看看他们打啥，就跟着打啥，没啥技巧。”

　　一通阿谀奉承之下，陈二狗有些飘飘然，觉的此间麻将馆，就属自己麻将打的最好，就是玩的太小，挣钱太少，一时间有些找不着北。

　　这点小钱，自己完全已经不放在眼里了，现在麻将馆赢钱已经没有什么意思了，哪有别人输钱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意思，那些个输了的人边骂骂咧咧，边不情不愿掏钱的样子才有意思，陈二狗心里就有些莫名的痛快。

　　虽然这些人经常吹嘘自己的工资比陈二狗高，但在牌桌上，陈二狗，就是赢家，那些吹嘘自己工资比陈二狗高的人，还不是要乖乖掏钱。

　　回了家，媳妇儿又在念叨，下了班怎么不回家，一天天的，把家当旅馆了，陈二狗有了钱，底气就足，一脚踹在凳子上，媳妇儿吓得不敢吱声。

　　麻将馆里，陈二狗赢了麻将也一脸不开心，虽然自己赢了牌，但是回家媳妇儿对自己不理不睬，看到自己像没看到一样，就心里不舒服，脸也拉了下来。

　　麻将馆老板凑上来，“咋个赢了牌也不高兴嘛，跟你讲个好消息！有个地方玩的大，可以带你去搞一下，你这个技术，还不是手到擒来，敢不敢来。”

　　麻将馆老板冲着陈二狗扬了扬眉，带着些许挑衅，猥琐一笑。

　　陈二狗一听，这有什么不敢的，自己已经打遍麻将馆无敌手了，颇有些英雄站立城墙头，无一对手的孤寂感。

　　4

　　几天后，麻将馆老板开车带着陈二狗七拐八拐进了个旧仓库，轻车熟路的用身上带着的钱换了筹码，领着陈二狗走了进去。

　　这里竟然是一个地下赌场，兴奋和期待很快压住了陈二狗心中的害怕。

　　陈二狗的这辈子，一直都是平平淡淡，缺少冒险的机会，推开那扇未知的大门，可能就是他人生重要的转折点。

　　热闹喧嚣的场地，一张张巨大的没有见过的桌子前，围满了人，不少人脱了上衣，赤红着脸，专心盯着面的桌子，时不时有的桌子爆发出哈哈的大笑声，有人兴奋的的跳在桌子上，抓起面前的筹码，撒在空中，站在地上的人群，伸手接着散落的筹码。

　　陈二狗顺势接住面前飞来的筹码，定睛一看500元，不由得喜笑颜开。

　　陈二狗被安排上了麻将桌，打了几圈，手感极佳，轻易的手中的筹码翻了一翻，玩大的感觉真的不一样，牌摸着就比在麻将馆的牌手感好的多，直到不知道被来了多少次的电话铃声惊醒。

　　捧着手里的现金陈二狗有种还在做梦的感觉，只是进了这个仓库里转了一圈，身上带的五千块已经变成了一万块，比上班一个月赚的都多，还干什么拧螺丝，还干什么流水线。

　　牌桌才是最适合自己的战场，在这里，运筹帷幄，指哪打哪，谁也别想在自己的地盘上指手画脚，就连自己媳妇都不行。

　　第一次去就赢，是运气好，第二次三次，依旧运气好，总赢多输少，回家把钱一交，媳妇儿虽然嘴上嫌弃，整天在外面打牌，但是态度却比以前好了很多，180度的大转弯，让陈二狗沾沾自喜，在家里挺直了腰板，媳妇儿也温柔了许多，就连抽烟也换成了贵的牌子。

　　5

　　陈二狗觉的现在自己上班是真的没意思，这种日复一日，没个准头，又赚不到钱的工作是真的配不上了自己。

　　明知道赌钱是不对的，赢了钱就隔一段时间再去，但去打牌已经是陈二狗心中最期待的事情了，在那里能找到真正的自己。

　　即使偶尔输几把也没有关系，哪个将军没有打过败仗呢，下一次赢回来不就好了嘛。

　　输一次是运气不好，输两次三次，陈二狗觉得牌桌和自己有点犯冲，赌场老板适当的引荐旁边桌子的扑克牌玩法，玩法很容易，凭借陈二狗多年打麻将算牌的心法，很容易就学会了。

　　陈二狗坐在胡乱堆砌的筹码旁，又想起了赌王电影里的场景，幻想自己像周润发饰演的赌神一样，西装革履，一丝不苟的大背头上，顶着墨镜，嘴里叼着雪茄，漫不经心的用手将筹码推倒了牌桌中心。

　　即使现在的陈二狗满头油腻，抽着香烟，夹着人字拖，也要把推筹码的动作做的像在电影里一样漂亮。

　　一次，两次有输有赢。

　　陈二狗是这里的常客，手里的筹码即使都输了也没有关系，可以赊账，在规定的时间里面把钱还上去就行。

　　陈二狗回想起以前自己在赌场里面大杀四方的模样，周围的人都跟着自己下注，投来羡慕不已的目光，一定能重现辉煌。

　　很快，陈二狗花光了自己银行卡的钱，又厚着脸皮跟媳妇儿要，前几次媳妇儿不疑有他给了，有后来陈二狗没有再往家里面拿过钱，再编着借口要，媳妇儿便冷着脸不惯着他，不再理会。

　　陈二狗厚着脸皮向亲戚朋友借，看着一圈人的冷脸，陪着笑。陈二狗愤恨不已，面上带笑，心中却嫌弃不已，等以后我赚了钱，看你们是怎么跟在我后面当舔狗的。

　　6

　　命运被陈二狗紧握在自己手中，这把输了一半的筹码，下一把翻倍赢回来，有句老话叫做，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失败是成功他妈。

　　输得每一把，都在为赢的那一把做铺垫，从月上枝头到朝阳初升，精神的极度兴奋，忽略了身体的疲倦，汗湿的手心翻出的牌，就是想要的那一张，陈二狗兴奋的语无伦次，大喊大叫，如疯魔一般，半个身体趴在牌桌上，拼命搂着堆砌的筹码。

　　陈二狗完全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意识不到自己此时满目狰狞的样子，满口脏话，不堪入耳，正是初进赌场时鄙夷嫌弃的那些人的样子。

　　小胜一局已经远远不能满足陈二狗的欲望，始终坚信下一把还能赢，会连续赢，就像瘾君子对毒品的依赖，痛快过后完全忘记了自己曾举手发过的誓。

　　一次又一次，完全忘了在每天盈亏正好时见好就收的想法，家里的钱被掏的干干净净，赌场账面上未还的数字越来越大，亲朋好友对陈二狗视而不见，满眼鄙夷，媳妇儿气得要离婚，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约定的到了，陈二狗还不上钱，催债的上门，换来的是一顿顿的毒打和走廊大门被泼油漆，指着陈二狗的鼻子骂，泼油漆的钱也要算在陈二狗还账的钱里。

　　陈二狗跪在的地上，身体不住颤抖，被打的疼痛，心里的恐惧，对赌的欲望求老板再借点钱，今天一定能赢回来。

　　手臂上被棍棒打的淤青，陈二狗站在牌桌前控制不住的发抖，只要这把能赢，以前输掉的就能全部赢回来。

　　陈二狗小心翼翼的翻起手中的牌看一下，只要下把能摸到黑桃9，就一定能赢，充满血丝的眼睛，看向面前未发的牌堆，满是狰狞。

　　陈二狗紧紧盯着慢慢推到面前的牌，这张牌将决定自己以后的命运，伸出的手，颤颤巍巍。

　　突然赌场里面一片混乱，大批穿着制服的警察冲了进来，高声喝斥，“所有人，原地别动，抱头蹲下！”

　　陈二狗还没来得及抓到面前的牌，就被人从后面摁住，戴着手铐塞进了警车。

　　直到坐在车里，满脑子依旧想着，那张没有到手的牌，是不是自己梦寐以求想要的黑桃9......

　　7

　　一枚硬币的两面，即使明明知道赢的概率为50%，即便投掷了10次，前面9次的概率都为正面，第十次的概率依旧为50%，没有所谓的一直赢好好运气，赌徒心态而已。

麻将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