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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呔,啥时候回来的?听说了么?”
我抬头望去,李二悠闲的迈着碎步,凑到地头,他是村里有名的‘闲人’,我随口应付
“今早”。
李二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抽了一口,满脸享受的吐出一口浓烟,我皱了皱眉。
“牛娃死了!”
“什么…!什么时候?”
我颇有些惊异了,不顾刺鼻的烟味,放下手中锄头,回过身正对着他。
李二抬起头,用手夹住烟,偏过头吐了一大口唾沫,顿了顿…
“就在昨天!可惜了他那半亩产地……”
他最后的半句话,几乎弱不可闻,夹烟的手颤了颤。
我这下倒真有些惊异了,顾不得手中活,就近去意图祥问。
“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呵,还不是穷死的!”
他突然诡异的瞅了瞅四周,偏过癞子头,凑在我耳边 ,我皱了皱眉,知他有隐言。
“今早看见他牛眼瞪得比鸡蛋还大!这可是我头一遭见嘞,女人都不敢进屋”
我心中一突,知道这在我们这说法是生前受了委屈,死后不肯闭眼…
他没顾我乱想,继续说。
“今早我起来撒尿的时候看见老刘了”
“哦?”
“我见他走路有些鬼祟四际张望,我连尿都没尿完,赶紧就地蹲下看他有什么好歹。”
“结果你猜怎么?”
“怎地?”
“数钱!”
我心中一股不安涌起,携夹着一种莫名的情绪,耐住性子继续听。
“呵,足有五千块嘞,脏兮兮的,极厚一摞嘞,放在内裤口袋里,鼓囊囊的,比他那家伙鼓多了,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回转过去,就地坐下,抽了口烟,像是自语轻声喃喃道
“老刘是牛娃远房表哥嘞,可惜了那半亩产地……”。
我突然像是病了一场,觉得有些索然。
“那怎地!”
“怎地?呵,牛娃就住我后面半坡上,去他家的路就我门前一条!”
我这下死心了,颓然的坐在地上,脑子只剩是一片空白,心中的那股情绪却更郁然了,像是被层层厚云压的喘不过气来。
“结局怎样?”
“还能怎样!埋了,”
“谁管的?”
“没人管,老刘说他管不上,说他也没钱,最后逼得村长没办法了一户捐两百给致了口棺材”
“那钱…”
“什么钱?哦,老刘也捐了两百!”
李二把烟头夹着,另只手摸出一根续上,吐出一口浓痰,我眉头紧皱。
“没做法事?”
“还做法事,有的棺材睡都不错了,大伙是捏着鼻子捐的钱!”
我更郁然了几分,李二继续和我有一句没一句聊着,见我意趣不高,许是觉得索然便起身告辞,临走前还小声念叨“倒可惜了那半亩产地”我这回听的很真切。
我心中像是塞满了石头,感觉堵的慌,且不断沉坠,直愣愣的坠往没有底岸的深渊。
若非李二多言,恐怕我到死都不会忆起牛娃。
牛娃,或许开始并不叫牛娃,至于名姓,我倒并不殷确,也懒得细去探究了。许是长了双牛眼又放牛的缘故罢,就如是叫起来了,倒是原名却失了,我心中一阵悲哀,死后居然连名字都泯灭了。
或许在别人心里,这样一个人,死了就死了罢,随着时间流逝,记忆淡化,几年过后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他活过的遗迹。
在荒野上,只有一座孤坟伴着寂寥的寒风,永远的沉默在泥土里,任凭生前的抱怨和苦郁,那历经苦难的尸躯最终被虫蚁所噬,此生的一切都将湮灭在这偏僻孤寂的坟里,没有人会记得这里曾埋着一位死去的魂灵…
而我,只能做一看客,空眼看着这一切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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