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我们全家都不看好我姐和大她将近10岁的姐夫,甚至在我姐将这个男人领回家的时候,我爸直接拿着笤帚将他打了出去。
可如今,我深信,这个男人才是能疼爱、保护我姐一辈子的男人。
八年前的一个晚上,村里放电影,我和我姐拿着小马扎去看。这马扎子不是拿来坐的,而是因为人太多看不见,拿来踮脚的。
“别挤、别挤了!哎呀!”那天放的片子是男女老少都喜欢的《刘三姐》,由于人太多,我姐被从马扎子上挤了下去,正摔在一个壮实的男人身上,把她牢牢接住。
我姐十八岁,情窦初开的年纪,撞到二十八岁男性魅力十足的小伙子身上,一眼便被他吸引住了。这人更是被柳叶眉,娃娃脸的我姐迷得挪不开眼。
“你没事吧?”他羞红了脸,低着头,只看了我姐一眼,便不敢再看。
“没、没事。”我姐八十多斤的体重被这么公主抱着竟也不觉得沉。
“姐!哎!你把我姐搁下吧。”我倒成了那个不开眼的,没看出他们的情真意切,从马扎上下来拽着男人的袖子吆喝道。
俩人这才反应过来,男人往后挪了两步腾出一片空地来,小心地将我姐平稳地落在地上。“今天人多,就别上马扎了,要是实在看不见,可以到后面那个石台子上去。”
想不到这样一个粗壮的汉子,竟然还有这么细心的一面,倒是知道关心起小女生来。
我姐拉着我提了马扎,轻应了一声,便从人群里挤了出去。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村里来了个卖糖葫芦的,我吵吵着要吃,妈妈嫌贵不给买。馋猫脾气上来了,我竟跟着那卖糖葫芦的大爷在村里遛起圈来。
远远地眼巴巴瞅着那草桩上的山楂球越来越少,我却无能为力,心里不免埋怨妈妈小气。忽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大爷的自行车前,我定睛一看,竟然是那晚看电影的男人。
“大爷,我今天没带钱,这是我工作单位的证件,我押给你,明日你再来,我一定将钱还你,今日可否赊给我一支?我、我女朋友爱吃。”男人站在大爷跟前墨迹了许久,一字一句皆被我听得真切。
眼瞅着他将最后一支糖葫芦带走了,我依依不舍地目送大爷骑车离开,整个人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拖不动沉重的身子,一步一拐地回了家。
“二丫,你看!”刚一推开门,我姐手里握着半支糖葫芦,朝我摇着,“快来,可甜了。”
“她跟了人家卖糖葫芦的一路了,馋死。”妈妈手里端着菜盆,瞥了我一眼,笑话地说道。
看见糖葫芦的一瞬间,我就像注满了鸡血,兴奋地冲了过去,接过来便咬了一个嚼在嘴里,甜甜的脆皮糖果外壳,伴着软糯开沙的酸山楂球,一口一口融化在唾液中,又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别提多享受了。
“是看电影那个大哥哥给的吗?”我一边吃着,嘴里却还腾出空来,叭叭地问道。
我姐挤着眉瞪了我一眼:“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我吐了吐舌头,高兴地回屋坐着舔食着手里珍贵的糖葫芦。
晚上,我和我姐躺在月光下的小床上,正要睡着的时候,我姐突然问我:“你怎么知道那支糖葫芦是谁给的,你看见了?”
“我跟了卖糖葫芦的大爷一路,最后一支被他买走的。而且,他还没钱,是拿工作证件抵押给人家换来的。”我翻了个身,望向我姐,金色的月光下,衬着她的脸竟有些泛红,“姐,他说买给女朋友的,你是他女朋友吗?”
我姐一巴掌拍在我的脑门上:“别瞎说。”
虽然叫我别瞎说,可我分明看见,她是在偷摸笑的。
两年后的一天我下学回来,还没进屋就听见我姐呜呜地哭着朝爸妈吼道:“我就要嫁给他、就要嫁!大十岁怎么了,我愿意!他穷我跟着受苦,又不会委屈了你们!”
我妈知道,我姐的心已经跟着他走了,即便是拦着,这闺女也留不住,索性就答应了。反正我姐年轻,等她年纪长一些,知道这其中的深浅了,再反悔也来得及。
我姐如愿嫁给了姐夫,还不顾我妈的阻拦,第二年便生下了我的小外甥。好在婚后姐夫一直疼她,毕竟是年长十岁的人,无论什么事都让着她。
“你干嘛呀!我这件衣服很贵的,要拿去干洗!”一个周末的清晨,我姐正急着参加小姐妹的聚会,却发现从柜子里找出来最宝贝的一件衣裳被姐夫手洗缩水了。
没有好衣服穿,这下在姐妹们面前定是要丢脸了,我姐愤怒地将衣裳砸在姐夫脸上:“你能干点什么啊!赚不到钱就算了,连衣服也洗不好!”
“老婆,我是看它有点脏了,怕耽误你穿才洗的,我真不知道它得干洗,要不你再去买一件吧。”姐夫对我姐向来是捧在手心里的,这几年对她的娇惯更是让我姐变得跋扈起来。
“我那件衣服好几千呢!你有这么多钱给我买嘛!”我姐踩着8公分的高跟鞋,一身白色蕾丝包臀紧身裙站在院子里,两手揣在胸前,眼神里鄙夷的目光上下瞥着身穿土棉服的姐夫说道。
姐夫将正洗菜的手放在水盆里冲了冲,紧接着曲起手臂将手背和手心前后翻着放在棉服上蹭干,起身到屋里取了一个小包出来递给我姐。
“上个月的奖金,本来想给你买根金项链的,既然衣服被洗坏了,那你拿去买衣服吧。”
望着头发蓬乱的姐夫,我姐嫌弃地接过袋子,将钱取出来,塞进自己的斜挎名牌背包里,毫无感激地扭头开门离去,只留下高跟鞋跟水泥地摩擦的“咔哒”声。
我妈说得不假,到底是有着年龄差的,我姐二十几岁风华正茂,每日跟她的小姐妹们待在一起不是聊衣裳就是看帅哥。每每谈到姐夫,我姐总是觉得羞愧难当,仿佛姐夫给她丢了多大的脸一样。
“我要离婚。”一天中午,我姐突然回娘家来,坐在我妈的炕上一直哭。
“怎么回事?他欺负你了?”我爸是个护犊子的主,见我姐哭得委屈,列开架子准备要去替她出气。
“你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我姐突然傲娇起来,擦了擦眼泪,“我这么年轻,他都快四十了,我那些朋友都笑话我。你看看人家王丽丽,上个月刚结婚,老公是个海归,长得帅就算了,一个月光零花钱就给她一万。”
“他能给我什么啊?一个月工资都不到一万。”我姐抱怨着,歪着的头都要拧到天上去了。
“当初你铁了心要嫁给他,还忙不迭地生了娃,如今你娃都4岁了,还说这些干啥?”
“我不管,我就要离婚,娃是他的,他带着,我还年轻,不能被他就这么耽误了。”
“你敢!那孩子有什么错,凭什么要为你们的事情负责?我女婿这几年对你做得够可以的了,你要离婚,以后就别进这个家!”越说越生气,我妈竟跟我姐吵了起来。
“不进就不进!”我姐吼着,摔门出去。
半个月后,姐夫自己带着孩子来到了我家。
“爸、妈,我没能照顾好大丫(我姐),她要离婚,连家里的电视和冰箱都砸了。我今天来就是跟二老说一声,我同意了,孩子以后我带,抚养费我也不要,你们二老日后要是想孩子了,就给我打电话,我就带他来。虽然我跟大丫离婚了,可你们永远都是我的父母,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虽然最初我爸妈是不待见姐夫的,可这么多年的相处,他的为人我们看得真切,是实打实的大好人,踏实又能干。加上离婚这事确实又是我姐对不住他,以后的几年里,我们跟姐夫也一直都有走动。
“二丫。”一天夜里,凌晨两点左右,我睡意朦胧地,却突然接到我姐的电话,手机那头她哭得叫人心疼,“你在哪?能不能来接我一下。”
“怎么回事?你现在在哪?”我急切地问道。
“刘家村。那个男人打我,还把我赶出了家门。”
“你等着!”我赶紧起来穿好衣裳,可刘家村离我们至少有五十公里远,我脑袋里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姐夫。
“姐夫,你睡了吧,我、我。”虽然他跟姐姐离婚有两年了,可我一直叫他姐夫,但是今天这事,我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开口。“我先去一趟刘家村,你能不能送我?”
“刘家村?”姐夫朦朦胧胧地,重复着我的话,忽地来了精神,“你说刘家村?这大半夜的,你去那里干什么?可是你姐出了什么事?”
这两年来,姐夫一个人带着孩子,对我姐的事,一直都很上心,虽然他从未再去找过我姐,可我们都知道,他一直在等。
“恩,她挨打了。”
“嘟嘟...”姐夫挂了电话,不出十分钟,便开车到了我家门口。他将小外甥从车上抱下来,送到他姥姥姥爷的屋里继续睡着,自己则继续开车载着我直奔了刘家村去。
“姐!”漆黑的小路上,闪着一点微弱的手机亮光,我姐蓬乱着头发,大冬天的却只穿了薄薄的睡衣坐在石头上,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姐夫将车停下,脱下羽绒服将我姐包裹了起来扶进车里,车子再次发动的时候,开出去的方向却不是家的方向。
“赵柱,你给我滚出来!”姐夫砸着我姐现任家的大门,嘴里骂骂咧咧地,势必要给我姐讨回个公道。
这家人倒是不敢开门了,只躲在家里,连灯也不敢点。
回家后,姐夫做了我姐最爱吃的糖醋鲤鱼,又给她上了药。望着那个昔日里连牵手都怕弄疼她的男人,我姐后悔不已。
在家休息了几日,她终于鼓起勇气,将赵柱起诉上了法庭,不仅判决了离婚,也拿到了自己被家暴的赔偿金。
而一直默默守护着我姐的姐夫,也终于等到了我姐的回头。一家三口,如今,终于整整齐齐地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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