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珍藏

作者: 云赏衣 | 来源:发表于2024-05-11 16:14 被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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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那天,离她的87岁生日还有28天,可母亲未等到过生日,便永远离开了我们,还有她辛劳了一辈子的家。

    母亲去世后,我、姐姐、四哥、弟媳、二嫂还有堂哥,都给母亲穿过寿衣。按老家的说法,凡给老人穿过寿衣的,必需把老人留下的遗物拿点回家,做念想。说实在的,母亲生前留下的每样东西,于我都非常珍贵、都想带回家好好珍藏。

    给母亲圆坟后的第三天上午,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同姐姐、弟媳来到老屋木楼,收拾母亲的遗物。推开母亲卧室的门,一眼便看见床头大木箱上放着的针线簸箩,针线簸箩是用黑黄两种颜色的细竹丝编成的。簸箩四周的图案不仅漂亮,中间还编了一个大喜字。

    这个针线簸箩是母亲的嫁妆,伴随母亲几十年,连一片篾都没损坏过,可见母亲特别爱惜。我双手摸了摸这个曾经给我们姊妹7人带来温暖的针织簸箩,仿佛又看见母亲挑灯夜缝的画面,眼泪哗地流了出来。

    大木箱子里,还放着一个漂亮精致的长方装针线的木盒子,咖啡色,木质光滑,是个很耐看的木盒。这两样物件,都是母亲的陪嫁。记得小时候听母亲说,三舅自幼聪明,会做一手好木工活,小木盒就是三舅亲自给母亲做的。

    还听母亲说,那年头家里穷困潦倒,粮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距离她们房屋不远处有一块荒草地,外公准备开垦出来种点玉米。那天三舅拿着锄头去了荒草地,他朝那地方一站,左看右看便说,这块地啊种苞谷不咋地,倒是葬座坟好啊,很好啊。三舅英年早逝,就葬在那个地方。母亲每每说起三舅,满眼都是泪花。

    后来,三舅母带着幼小的表姐,改嫁到我们村。我们和三舅妈依然来往密切,直到她病故。

    打开木盒子,里面放着一双崭新的长绵袜,是我给母亲买的。还有一件半新的红色毛衣,是12年前我给母亲买毛线织的。后来生活条件好了,我们姊妹年年都给母亲买保暖内衣,手织的毛衣母亲便不再穿了。我原以为这旧毛衣早被她扔了,却被她这么珍贵地保存着。

    箱子里还有一件黑底白碎花的新棉袄,是弟弟用第一笔工资给母亲买的。这件棉袄母亲很喜欢,2013年正月,母亲还穿着它,在弟弟家过了年。正月里,我们陪母亲逛公园、晒太阳。那次母亲玩得特别开心,我们用手机给母亲拍了很多照片,每张照片里,母亲都笑得那么甜。那年母亲83岁,仍记得她挽着我的胳膊说:“我们姊妹里,数我最有福了,儿女个个都孝顺……”

    看着母亲一脸的笑容,我心里美滋滋的。母亲去世时,二嫂把这件黑底白碎花棉袄从箱子里翻出来,和订做的几件寿衣套在一起给母亲穿,可是母亲的身子慢慢僵硬了,她喜欢的这件棉袄根本穿不上,只好换了一件宽松的薄棉袄,上面是红黑两种颜色的大花纹。我知道,母亲一向不喜欢衣服上有红色大花纹的图案……没给母亲穿上她最喜欢的衣服,至今想起,我们都觉得愧疚。

    我依稀记得母亲还有一个比书本还要大许多的鞋样包,样包封皮是一层特别柔软的厚布,布上绣着黑白交错的长条纹,光看外面,就让人爱不释手。翻开样包,里面夹着大小不一、颜色不同的鞋样。每个鞋样上都是密密麻麻的针眼孔,这些针孔都是母亲给我们做鞋子时,固定褙布用针线缝过的印迹。可我把箱子翻了个遍,却怎么都没找到那个鞋样包。

    这时,三哥上楼来了。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意图,悄悄从窗台上拿起一个深黄色的小瓷罐,用手拍拍上面的灰尘递给我说:“这也是母亲的东西,以前父亲还用它温过酒,你拿回家做纪念吧!”

    我小心翼翼地从三哥手中接过瓷罐,这一看,又是一段深情的回忆:父亲在世时,家里隔三岔五就会蒸苞谷酒喝。父亲好客,家里来客人了,他便拿这个小宝贝瓷罐,倒入半斤酒或是几两酒装进去,再加点白糖,用文火慢慢温热了招待客人。温热的白糖酒倒进杯子里,老远就能闻到浓浓的酒香。虽然父亲说过姑娘家不能喝酒,可慈爱的他,总是趁母亲不在的时候,倒一小杯让我和姐妹们尝尝……

    望着父亲曾经温过酒的瓷罐,霎时,我泪如泉涌。我将瓷罐捧在手里,左看右瞧,感觉好沉好沉。打开盖子一看,里面装的竟是满满一瓷罐辣椒籽。我才想起来,这是母亲收藏的辣椒种子啊,当了一辈子农民的母亲,心里最精贵的就是粮食和种子,哪怕生活条件好了,她节俭朴实的个性,也丝毫没变。

    就这样……

    我带着母亲的遗物,深黄色的小瓷罐,迈着沉重的脚步,我踏上了回家的路。回头再望一眼老屋,那个曾经住着十几口人、热热闹闹的大家庭,那个温暖过我童年的大家庭,如今老屋只剩下三哥一人独守了。突然意识到,今生今世,再不能见到他们了,我的眼泪刷地一下流了出来。

    此时,我才真正明白心如刀绞的滋味。

    母亲在,家就在。母亲走了,我的心往那儿搁呢?难道真的就像龙应台写的那样:“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告诉你:不必追。”

    可是这一别,我与至爱的母亲从此阴阳隔世。再回老家,进门再没有妈妈喊了,再没有谁会追着我,唠唠叨叨地问我饿了没,晕不晕车,回来多住几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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