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司马光砸缸”说起
晚上在等贾斯汀放学,他同小组的小伙伴们,在为三周后的全省机器人大赛积极做准备。碰到他原来同班同学的妈妈,也在等儿子,两个妈妈坐在一起闲聊起来。
同学的妈妈感叹,自己的儿子最崇拜特斯拉创始人,马斯克,认为自己长大后,会是同马斯克一起共事的人。 我赞他有理想,有追求。他妈妈继续告诉我,他儿子平时思维特别的成熟,想的东西远超同龄人,任何事情,他喜欢持批判的态度去分析,并得出自己的结论,从不人云亦云,从不相信权威。真是个特别的孩子,我感叹。
她问我,贾斯汀在哪里学中文。
我告诉她,贾斯汀在一所成立超过二十年,很有历史的本地中文学校学习。这中文学校从小学一年级开始招生,低年级的话,每一个年级有一个班,高年级每一个年级可能有两个班,因为中文在本地公立高中,属于第二外语,中国孩子一旦选修,必定取得好成绩,只要你坚持学习中文。贾斯汀来这个中文学校好几年,从小学一年级开始,目前已经升到小学四年级。他跟着中文学校一级一级地往上升,慢慢进步。虽然每周只学一次,属于学得很慢的,虽然进步很慢,但是我很喜欢中文学校一起上学的氛围。每次我送他去上学,走到教室门口,恍惚间好像回到童年。那种时光穿梭的感觉让人特别欢喜,所以某种程度上,我在乎那个氛围,还多过他到底能学到多少的本事。对儿子的要求并不高,只要他喜欢中文,喜欢中国文化,愿意去说,去读,去了解,我就心满意足了。至于学到多少,能掌握多少,是他的造化。
同学妈妈对我的回答不甚满意,也许是见我无甚要求有点失望,便继续问我,“那你们学的是什么地方出的教材?人教版?暨南大学版?台湾版?还是什么?”
感觉有点蒙,便说,“其实我搞不清是哪里出的教材,只知道,他们有期中考,期末考,学习拼音,汉字,学习文章,古诗,以及古代故事。“
她对于我居然不清楚哪里的教材明显失望,“你应该去搞清楚,哪里出的教材,小心被洗脑。”
“坦白说,我儿对中文的理解力和掌握程度,如果已经达到可以被洗脑的程度,那应该已经很厉害了。他呀,现在最多能依靠拼音去读文章,然后,学习几百个汉字,懂得一些古代小故事,比如,孔融让梨,或者司马光砸缸。只要他懂得,原来古时有这些小故事,成语,它们背后的缘由,我都不知多高兴呢。其他呢,没想这么多。”
“我儿则完全不一样。他从来不会只是听到故事就结束了,他会思考,思考这个故事的合理性,而不是一昧的接受。就说司马缸砸这个故事吧,他跑来问我,妈妈,为什么要砸缸?怎么可能把缸砸碎?这个故事显然没有逻辑和道理。”
“哦,怎么说?”
“我儿认为,首先,人是有浮力的,小孩掉进缸里,只要扑腾扑腾,就能浮起来,这时他只要抓住缸的边边,他的朋友拉他一把,他就能爬出水面,为何要砸缸?其次,古时的缸又厚又重,如果是装满了水,更是其重无比,一个小孩子,以己之力,用石头怎么可能把缸砸得碎?这是瞎说。所以说,这个故事完全是杜撰出来的,没有科学依据。”
听起来的确有点道理。“你儿子的思维很发散啊,他可以从一个小故事去琢磨出是否合理的道理,成熟程度远超同龄人啊。我儿子就没有这么想过。”
同学妈妈意犹未尽地说,“像这样的例子还很多,搞得我们就很累,需要认真听完他的道理,同他耐心解释,并同他一起找答案,但是很多时候,是没有答案的。”
贾斯汀是出生成长在加拿大的香蕉人(外黄内白),但不是一个典型的香蕉人。十岁的年纪,已经常常在展示他是独立的个体,有独立的人格和思维,有自己的权利去决定,想做什么,不做什么。因为常常跟着我看中文的电视连续剧,综艺节目,在家也基本讲中文,日常中文听说水平基本没有障碍,发音也是字正腔圆的东北音夹一点广西音再夹一点台湾腔。可直到我同别人讨论司马光砸缸的事的那刻,我都没有意识到,每个孩子都是那么不同的个体,每一个孩子都有自己成长的节奏。
有人三岁背唐诗,有人十岁才学习“锄禾日当午”(贾斯汀这学期上四年级的课程中其中一首诗),有人思考司马光砸缸就是个笑话,有人会用很有限的中文写下人生中第一首小诗。有人订下目标长大要星际旅行,有人就想在父母身边,扎根成长的社区。头一次当父母,没有经验也没有指导,就知道孩子在不断变化,我们也应该随之长大。
如果你看到“别人家的孩子”便忧虑着急,这种焦虑传递到孩子身上,好的情况下可以鞭策孩子,更多的时候,造成负面压力,把孩子推向反叛的另一边。没有人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优秀,大多数时间,家长们都是打着为了孩子好的旗号,去帮孩子们做决定,比如,报什么课外班,学什么特长,补习什么功课。
贾斯汀就读的本地一个私校的小学校长曾经说过,“现在的家长都过于焦虑,帮孩子们安排了太多的课外活动和课程,日程排得满满的,以至于,孩子们没有时间去思考,去探索,自己到底喜欢什么,想在哪方面进行进一步的发展。在小学阶段,课外兴趣可以引导,但是过度安排,孩子们课余时间过于疲惫,是没有足够的精力和时间,去发现自我的。我是谁?我喜欢什么?我想做什么?这些问题,家长可以协助孩子们去找到答案,而不是就自己的理解,来急匆匆地把答案给孩子。”
说实话,这些哲学问题,也许有些家长自己都没探索清楚。我和他爸在新学期同贾斯汀商量,他到底想学什么。除了爸爸要求坚持游泳,妈妈要求坚持学钢琴和中文,贾斯汀自己选择了击剑和西班牙语,乐高机器人是他的至爱,也保留下来。其他的课程,能免则免。
虽说陪贾斯汀练琴很累,害得我把三十多年前的童子功都捡起来,识谱速度蹭蹭加快,示范弹奏的时候,节奏感一定不搞错,战战兢兢地把琴艺都提高了。我想说,这是我的一种固执的情结,小时候青梅竹马的男生是钢琴王子,觉得会弹钢琴的男生特别有魅力,所以软硬兼施地逼贾斯汀练。我与他做了好几年的“练”,“不练”,“练”,“不练”的斗智斗勇之后,现在终于他自己去练琴,我不用再河东狮吼。
人们说孩子是父母的复印机,你给他什么,他给你什么。我只希望给他爱与被爱的能力,健康平和的心灵,一生所爱的乐趣,感恩惜福的态度。平安快乐就好。
就算只会死背“司马光砸缸”故事,已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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