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那家酒吧发现了一个人,然后爱上了他。
我在这个城市小有名气,也许是因为这个职业的关系,我很容易被人所熟知。说回来,若是真的不出名,我也就没有自己的立身之地了。
我是一名作家,在伦敦这个地方也算是过得富裕,也许是因为我常年伏在家里的小书桌旁,很难有出去的机会,倒不是我不能,而是不愿罢了。在家里待得久了就越发不想走出门去了,最大的娱乐也就是收拾收拾屋子,整理一下我的花园。我一个单身汉,倒是也懒得搞些什么花样出来,只是要整齐好看就满意了。
我的邻居也是个单身汉,但是他和我还不一样,他离过婚,还带着一个三岁的小姑娘自己生活。我是连自己家的院子都不愿走出去的,也就不会有兴致去拜访邻居,这些还是他们刚搬来的时候我听说的。
要不是那天他们来敲门,我是根本不知道邻居已经换了人的。
他抱着他三岁的女儿,女儿怀里抱着一个小篮子。他进门就说,他是刚搬来的邻居,还指了指自己家房子的方向,然后还有些客套话,多多关照之类的,我也只好回了句很高兴见到你。我的小说正在酝酿,本来是不打算开门的,从楼上的窗子向下看,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小姑娘我这才下来的,因为以为他们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需要帮忙,谁知道竟然是这样的琐碎事情。
我也就不想多费口舌,不耐烦地忽略了他欲言又止的表情,想要关上门了。
谁知道他竟然恬不知耻地开口了,说他带了小松饼,是小珍妮和他一起做的,想跟邻居们分享一下。
他怀里的小姑娘就掀开了她怀里的小篮子的盖子,里面果然摆满了小松饼。真的是两个人一起做的啊,连口味都出奇的一致,我还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松饼。
我在怀疑他们是不是洗劫了幼儿园的甜品厨房,这些点心都做成了小动物形状,大象、小猴子、小兔子,甚至还有一朵云。他怎么会拿这些奇怪的东西给邻居呢?
真是个怪人!
但是我还是让他们进了屋,毕竟我不像这位幼稚的先生一样,一点眼色也不会看,或者,故意偏解了我的意思,找各种理由一定要留下来。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这个男人的情况,他自己一个劲儿地在说,而我只是扮演听众的角色,等他走的时候,我再次坐到书桌旁,觉得自己像是读了一本人物传记。
我不知道我身上到底有什么神奇的魔力------姑且叫做是魔力吧------能够把小孩子降得服服帖帖。因为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发现他们父女俩有事没事就往我这里跑,他的好感在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就领教过了,而小姑娘的靠近却是为我们两家以后走得越来越近提供了有力的条件。
我有个很要好的朋友,同时也是我的编辑,我的性格确实也很难与其他人有什么深交了。我越来越厌烦邻居成天带着家里的小孩子来我家串门的举动,于是就把我的编辑搬了出来。
倒不是说邻居有多讨厌或者说小孩子有多恼人,只是我的工作性质不同,我真的很难腾出时间来陪他们。
而且我越加发现关于我家里的情况,他甚至比我更要清楚,他知道我的冰箱里有什么东西,他拿起厨具做饭,在我家的厨房他用得比我还顺手,甚至有天晚上我听到急促的敲门声,门口是一位陌生人,他说有人要他过来看一下,家里的马桶坏了,虽然他已经下班了,但还是由于催得急同意过来看一看。
而我根本没有叫过人啊,这才反应过来是那位邻居先生打的这通维修电话。
他就要成为这个家的第二个主人了!
于是我就把编辑叫来,要她帮我挡一挡,我也说过,由于邻居先生经常加班,于是就把小姑娘放在我家里,于是自从我吃了他们家的小松饼以后,晚上家里就多了一个睡觉的人。
他和我说白天有保姆看着,但是晚上家里就没有人了,小珍妮又害怕一个人待着,所以希望我能帮帮忙,他可以在休息的时候帮我做饭来偿还这份情。
谁知道编辑一来到家里就爱上了小姑娘,捧着护着生怕她受一点委屈,甚至还说,若是孩子的爸爸不错的话,她愿意给这个孩子当后妈。
我真的是闲得没事干才把她请进家门的,因为自从他来了以后,我像是又多了一个麻烦。
那天晚上邻居先生又来敲门的时候------他也就差有我家的钥匙了,我就让编辑去开门,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就说她是我的前妻,现在回来了,又搬到了一起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应该是个什么情况了。
但是果然女人靠不住啊,当她一打开门看到邻居先生的时候,马上就反水了,说自己是我的朋友,只是来拜访的而已,不要太放在心上,还说自己非常无敌喜欢小珍妮,热情得就差当场求娶了。
果真是引狼入室!等等,不过,这倒也是个好主意,若是他俩真的走在了一起,我不也是脱离了麻烦嘛,想了想,还是为我走的这一步棋而暗自叫好。
他们俩在我的暗自祈祷和编辑自己的不懈努力下,终于越走越近,两个人来我家里的频率越来越低。但是小珍妮还是一如既往地睡在我家里,有一天邻居先生甚至还把她的床搬了过来,说他现在更忙了,除了工作,现在还有约会,所以干脆也不要来来回回地跑,那样子很麻烦,直接让她常住在我这里好了。
这下倒好,他再也不是那个求我帮点忙都会连道歉带送礼物的邻居先生了,他现在甚至连一点抱歉的表情都没有,完全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唯一得到的好处就是主编催稿催得不怎么急了,我的编辑甚至会主动给我申请延长截止日期,她偷偷跟我说,因为她看我作为一位单身人士还帮忙抚养着一个孩子,也怪不容易的。
“不容易你还把她放在我这里,趁早结婚顺便把她接走不就成了!”
可是我没有说出口,我也不敢说出口,毕竟我的生活还全凭着她的一张嘴。
她变得越来越需要人陪,平时大部分的时候都是邻居先生陪她的,但也有他有时候不在,她就来找我的时候。我们经常去的是同一家酒吧,这家酒吧很是受欢迎,需要我们每次很早就过去。我倒是无所谓的,作为一个成日里待在家里工作的人,我的时间是大把大把的,也安排得很是灵活,但是主编的工作是有时间规定的,因此我常常要早一些赶过去占位子,我们通常是在酒吧里直接碰面的。
这家酒吧这么火爆的原因就是他请了很多的歌手和舞者来助兴,这些在台上表演的人是一等一的优秀,从我第一次来到这里看到雪儿的表演时,就注定了我要沦陷。
去的次数多了,我也就摸清楚了雪儿的工作时间,她只有周三晚上休息,其他的时候都要来工作,周末的时候甚至要工作到凌晨四点。有的时候我陪着编辑一起来这里,她若是不找我,我就自己过来,但常常来得不早,因为要哄着小珍妮睡了觉我才放心出来,一般来说雪儿到了午夜就下班了,我也会在这之前就回去,也是怕小珍妮一个人在家里不放心。
编辑也很快就发现了我的不对劲儿,因为有时候他和邻居先生一起过来玩的时候竟然发现我也会在,我就谎说是因为自己灵感枯竭要出来喝两杯,他们若是愿意也可以加入我,但没过一会,邻居先生就接了电话离开了,编辑说是因为他太忙了,经常出来约会也会冷不丁地就被领导叫去工作。反正他是从来没有和我们一起看过表演。
我的私心其实也不想让他看到雪儿的,因为他的个人魅力我还是清楚的,我有些担心有人把雪儿抢走。
直到有一天我交了最后一稿,编辑终于想让我和她同时放个假,她说最近没有实打实的任务,我可以好好休息一阵,而她要和邻居先生带着小珍妮一起去旅行,也算是给自己放个大假。
于是我泡吧的时间就变得长了,像个无所事事的人一样,没有邻居先生做饭,我就又翻出了外卖的电话,或者早早出门吃过晚饭之后再去酒吧,没有了邻居先生和编辑的打扰,我便想要约一约雪儿了。
于是我有一天一直待到雪儿下班,提前出了酒吧门,站在马路边等她,看到她和其他的演员一起走出门,说说笑笑。看到我的时候,愣了一下,但随即还是和她们走了,我还没来得及跟她说话她就已经上了车。如此反反复复两个星期,她像是害怕我似的从来都不给我靠近的机会,我也就变得越来越着急,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要去后台找她,想把她拦在后台,我想,起码要给我一个表明自己心意的机会吧。
我算准了她上班的时间,趁着酒吧里还没有来几个人,我便自己一个人偷偷溜进化妆室,本来是不想敲门的,生怕又吓到她,但是理智还是提醒我,这可是女士化妆间,所以我便抬手敲了敲门。
“哪位?”是一个男声,我的手一下停在那里,原来里面还有一个男人。
“您好,我想找雪儿,请问…”正当我要推门进去的时候一个人忽然挤了出来,顺手还把门关上了,他的嘴角还沾着口红,显然在里面有一些事情正在发生。
我想为自己的鲁莽道歉,尽管这个人就是我的邻居先生。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我愣愣地盯着他的嘴角,话里不自觉地也带了些讽刺的意味,一时间忘记了他和编辑在外地旅行的事儿,毕竟他们两个的事儿也容不得别人来插手。
“杰克,你听我说,我…其实…”他注意到我的视线,马上伸手擦嘴角,可是越擦越明显。因为他的手上本来就沾着一些,现在弄得脸上都是了。
“里面是不是雪儿?”我才不想管他的个人的事儿,我只想知道我这次的目的,他是否能给我一个交代。
“是…也不是,反正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儿。”他慌乱地解释着,但却是没有任何效果,反而让我越听越乱。
他以一己之力抢走了我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之一,现在甚至还抢走了我的暗恋对象。
他说也说不清,我也没有接他的话茬,他就干脆不说了,只是低着头想了一想,忽然打开了化妆间的门,请我进去,像是在立誓般郑重,“这样好了,你进来看一看就知道了。”
房间里没有别人。
我四处打量着,很普通的一个化妆间了,无非是化妆台,脂粉,衣服,还有我们俩,根本没有雪儿的影子。
“你喜欢雪儿是吗?”他忽然间问我。
既然到了这里,我也不必再隐瞒了,于是我点了点头。
“雪儿已经结婚了,还有一个孩子,”他看到我的点头很明显地愣了一下,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不慌不忙地开口,“不过你放心,她已经离婚了,但是她又爱上了另一个男人,她说她愿意为那个男人付出一切。”
他给我的信息一波三折,这是要我放弃她的意思吧,我想,但是很快又心疼起她来,在这里工作又辛苦,又不是那么受人尊重,“那个男人怎么忍心她在这里工作?”
“他知道她在这里工作,或者说,他俩就是在这里相遇的。”
怪不得,我的经验告诉我,一定是那个男人看上了她的才貌只是想玩一玩她而已,雪儿却把那个人的话当了真。
“可是他们还没有在一起。”他的话又有一波折。
“什么意思?”我越发糊涂了,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你不知道吧,雪儿是个跨性别者,她不敢告诉他,所以现在只是暗恋,很辛苦的暗恋。”
“跨性别者又怎么样,谁还不配有真爱吗?”我又是心疼雪儿的遭遇,又是在愤愤谴责那个男人的无情。
完全忽略了那个男人并不知道这一切只是暗恋,而且人家也不知道自己已经卷入了一场伟大的爱情当中。
事后才回味过来,我并没有对雪儿的真实身份产生反感,甚至都没有表示惊讶。
不过,等等,“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我猛地看向他的脸,那不是邻居先生的脸,那是雪儿。
我该是心沉一下,心里大声叫嚣着控诉自己被欺骗的吧。
“那他爱的那个人是…?”我却脱口而出的是这一句,问了一个早该知道,却后知后觉的蠢问题。
“你说呢?”他笑了。
他是雪儿,也是我的邻居先生,等等,我想我们应该很快就不再是邻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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