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蛙

作者: 永自然 | 来源:发表于2019-01-31 21:08 被阅读144次

    那一天夜里再出去玩耍是不可能的了。乔治·霍尔把书扔开,托着腮帮子,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雨哗啦啦地落下。看得无趣,他开始用手指在窗上随意地画着画。

    有节奏的的敲门声突然传入房间里。“少爷,出来吃饭了。”他马上打开房门,跟着老仆人白茜下楼。

    “白茜,今天父亲没有生气吧。”乔治拉着白茜的手,低声问道。

    “乔治,你明知道主人对你外出嬉戏颇有微词。幸好我把你的鞋藏好了。”

    “白茜,你真不愧是我的好朋友。”乔治压抑住心中的喜悦,牵着白茜的手握得更紧了。

    此时,上面提到的主人正端坐在餐桌前,看着报纸。他穿着白衬衫,看起来很魁梧,像个小巨人,拳上能站人肩上能跑马的那种。旁边是女主人,穿着绿色的长裙,及腰的头发已经扎了起来。她美丽俏人,仿佛天生就与丈夫般配。

    餐桌旁只有三张椅子,一边两张,另一边一张。走到餐桌前坐下,乔治什么话都没有说,显得很乖巧。主人了解自己的儿子,看到乔治这幅模样,准发生了什么。餐前祷告结束后,一家人安静地吃着晚饭,只能听到餐刀与瓷盘接触而产生的嘶嘶的声音。忽然,一个威严的声音从餐桌的一边传来:“说吧,今天又闯了什么祸。”

    乓的一声,乔治的刀落在了餐盘上,“父亲误会了。不信的话您可以问一下白茜,她可以作证。”桌对面没有再传来声音。不久,乔治略显紧张的问道:“父亲,今天我已经把您要求的《格林童话》看完了,一页也没有落下。那我明天……能不能出门玩一会儿?”

    “不行。什么时候你把书架第一层的书看完,什么时候才能出去玩。”主人没有犹豫地拒绝了。

    “现在正值春季,外面经常下雨,如果你出去玩淋湿感冒就不好了。”女主人也发话了,“不过,如果明天停雨的话,你可以出去玩一会。”转过身,女主人又对着身旁的主人说:“儿子今天的任务完成的不错,就当是给他的奖励吧。”

    沉思了一会儿,主人说:“好吧,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不过中午前必须回到家里。我会吩咐白茜的,如果你不按时回来,下次就没有那么好的事了。”

    次日,清晨的阳光准时透过窗外的树梢照在乔治的床上。热爱生命的人都知道雨后的大自然总是充满着生机,让人期待。乔治睁开睡眼,一个鲤鱼打挺离开了床。按照惯例,父亲和母亲早已用过早餐,提前出门。一个人匆匆吃完早餐,他跑到家门前回头大喊了声“白茜我出门了”便冲了出去。

    对于十岁的小男孩来说,家里日复一日面对的燃着火苗的壁炉,一会儿就跑到尽头的阴暗走廊和永远也看不完的书籍,远不如外面的景致来的诱人。

    周围浓郁的绿意包围着乔治,也像保护伞一样把炎热的阳光阻挡在外面,只剩下少数躲过障碍的呈现在地上的光斑。乔治平日里经常背着父母来到这里,就像来到了独属于自己的游乐场。这里经常有小鸟从树梢上如一道黑影飞跃而过,间或停在枝头,叫上几声,他也常因此而驻足。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他急不可耐地冲进了汨汨流淌的溪流中,往小溪里一躺,让清凉的流水缓缓流过身体的每一处。小溪蜿蜒流向远方,沿着溪流一直走或许能看到更多未知的东西,亦或是登上两边的山,站在高处好好地看一眼养育自己的土地。乔治心中有过这样的冲动,只是上次母亲罕见的愤怒的情景依旧留在他的脑海里。

    乔治喜欢思考,这仿佛是天性使然。正处于青春期的小男孩的奇奇怪怪的思绪,在大人看来很幼稚,可对于乔治来说也是生活的一部分。比如说在脑海里出现的王子与公主的故事。他幻想着自己骑着高大的白马,披着红色的斗篷,穿着威武的铠甲,迎接着坐在华丽马车里的白雪公主。他的身后是高大的城堡,灰白色的墙体已经被爬山虎占据了,就像他的家厄舍府一样。

    怎么突然想到自己的家?乔治从河里坐了起来,甩甩脑袋。别忘了你今天的要紧事,你可是约定了和小伙伴们见面的。他来到之前约定的地点,打量着四周。不一会儿,他便看到了他的小伙伴:一个个透明的小团,紧紧地挨在了一起。小团里是小黑点。小黑点老实地待在小团里,似乎一动不动。

    “小黑,我又来看你们了,这次我没有迟到。你们说,我是不是个守时的好孩子。”

    “昨天下那么大的雨,你们又那么小,会不会受伤了?”

    “你看你看,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你不出声,我连你们的名字都不知道,叫你们小黑了。我可是你们的好朋友,叫绰号显得更加亲近,你们说是不是?……”

    很快,日上杆头,乔治不舍地离开了小溪。空气中充满了躁动的气息,惹得他心烦。他快步走回家,把鞋一脱,抬头便见到了迎面走来的白茜。

    “少爷,今天挺准时的。如果平常你也像今天一样就好了。”

    “白茜,你有烦恼吗?我从来没看到你叹气。”看着白茜的笑脸,乔治的内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我啊,每天都有事做,忙着做饭做菜,忙着打理院子怎么会有烦恼?不管你怎样对待生活,它就在那里。忙也好,闲也罢,对它都没有影响。既然如此又何必烦恼?开心地享受生活,我便知足了。况且还有少爷一家陪我。”

    “可我总觉得生活有时过得不太如意,不能经常出去玩,又要完成父亲交待的任务。”

    “少爷啊,你只是没有找到心中最喜欢的东西罢了。”

    “我在哪里可以找到它?”乔治着急了,抬着头看着身旁的白茜。

    白茜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她轻轻地抱住乔治,“你可以用心感受一下。闭上眼睛,想象自己身处于一片黑暗。突然眼前出现了一道光,于是你顺着光一直走,看到的第一样东西就是你最喜欢的东西。”乔治照做了。不一会儿,他便睁开了眼,愁眉苦脸地看着白茜。“白茜,怎么办?我没有找到它。”

    “少爷,不用着急,时间会告诉你答案。或许,今晚睡上一觉,明天你便可以看到它。”

    “那我先回房间了……”话还没说完,乔治便冲上了楼梯。只余白茜在原地看着乔治灵活的背影,低声说着“还是个孩子”之类的话。

    乔治的房间虽小,却五脏俱全。房里有张由结实的桃花心做的床。床边有一张同样是桃花心做的床头柜,柜子上几本书凌乱地躺着。靠近门的一侧摆着一个书架和衣柜。对侧有一扇窗户和小阳台。乔治摆着“大”字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不知正在想着什么。

    到了晚饭时间,父母准时回到了家。一家人安静地坐在餐桌前吃着饭。“今天有没有准时回家?”

    “当然!我可是您的儿子。”

    “那是!我儿子。夫人还记得吗?儿子刚出生的时候长的不像我,那时我还朝你发脾气。现在看看,就跟我一模一样,将来肯定是一个大人物。”父亲喝了不少酒,话也多了起来。

    “怎么?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平常逼着儿子那么紧,今天突然说起儿子的好话了?”

    “他是我儿子,我夸他两句怎么了?再说了,台上三分钟,台下十年功,在家里留的汗全都是为了将来。”

    “好了好了,你就别说了,菜都快凉了。”母亲看着乔治,眼睛里满是爱意。

    吃过晚饭,乔治回到了房间。过了九点,轻轻的敲门声传了进来。乔治打开门一看,原来是母亲。母亲拉着乔治的手坐在床边。

    “儿子,你不要太在意你爸。我知道你有时候会埋怨你爸,他只是想让你以后的生活过得更加好。等你长大了,就可以更好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可那些书真的太多了,我怎么也看不完。”

    “只要你把看书当作出门玩。想象一下,在书中遨游,就像是进入了一个你从来没有见过的世界。”

    “可是书中很危险,有可怕的怪物,我总怕它把公主抓走。”

    “不是有王子在吗?以后你也会成为某一个人的王子。”母亲微笑地看着儿子。乔治的脸顿时红了起来,“那我一定要好好地保护她,保护她不受怪物欺负。母亲,你赶紧出去,我还要看书。”乔治推搡着把母亲送出了房间。坐在床边拿起书本,看着插图,手指轻轻地触着公主的图片。到底你什么时候才会来到我的身边?小黑啊,请你帮帮我。乔治低着头紧紧地闭着眼睛,默默祈祷。

    第二日清晨,依旧阳光叫醒了乔治。拉开窗帘,从阳台上可以清楚地看到远处郁郁葱葱的森林,连绵起伏的的大山和厄舍府的庭院。这时,白茜已经开始给庭院里的花花草草浇水了,不时地轻哼着什么,哼的是——

    一闪一闪亮晶晶,

    满地都是小星星。

    落在地上放光明,

    好像许多小眼睛。

    听了一会,乔治发现和自己学过的童谣好像不一样。可能是版本问题,毕竟我看的书很多都是新的。回到床上,他开始看还没有看完的书籍。说到那些书,在他有记忆以来,它们便静静地躺着书架上,像是一个神秘的宝藏等待着他去发现。作为一个喜欢的男孩,他自然不甘于待在房间里挖宝藏。无奈的是父亲总是时不时地抽查书本上的内容。比如很久以前,父亲就问了乔治,书中是否提到了青蛙王子。他如实回答了父亲,没有。他知道青蛙是什么,也知道王子是什么,但是组合在一起,他就很难理解了。

    到了中午,房子里变得很炎热,以至于乔治没有精力出门,吃完饭后便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他是被一阵有规律的响声惊醒的。走到阳台一看,有一辆汽车从远处驶来。看来家里又来客人了。这次是哪位大人物?还是外交大臣?车停下了,后车门缓缓打开,只见一位穿着白色长裙的女孩走了出来。她随着乔治的父母离开汽车,消失在乔治的视野里。接着,白茜上楼梯的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大。

    “少爷,家里来客人了,快点下来。”

    “来了来了。”

    此时,乔治的父母和那个女孩已经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温莎,今晚在这里吃完饭再走吧,你的父亲很晚才下班,到时候我们送你回去。”

    “好的阿姨。”

    “来来来,这是我的儿子乔治。乔治,这是温莎。”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乔治伸出了手。

    简单的见面过后,乔治坐在温莎的旁边。“温莎,我和叔叔还有点事要处理,你先在这坐会儿,一会儿就开饭了。桌上有吃的,不要客气。”

    “谢谢阿姨,您先忙。“不一会儿, 客厅里就只剩下了乔治和温莎。温莎静静地坐着,看着窗外。

    “你.....喜欢看书吗?”乔治鼓起勇气打破了客厅的宁静。

    “你是在问我吗?是的。”温莎回过头看着乔治。

    “你看过格林童话吗?很棒的一本书。”

    “嗯,已经看完了。”

    “你还记得小红帽吗?”乔治的小手交叉着,期待地看着温莎。”记得的。 ”温莎笑着点点头,“最后她还赶跑了大灰狼。”

    “你知道小红帽为什么可以赶走大灰狼吗?我在书中发现了一个小秘密,据说……”乔治眉飞色舞地说着自己的发现。而温莎坐在他的旁边,沉浸在他描述的世界里。

    后来吃饭的时候,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等到温莎走了,他急忙跑上了楼。

    乔治啊,乔治。你今天是怎么了?那么不争气,表现得那么差。真是给父亲丢脸。不管了,还是先完成今天的任务。于是,乔治拿起书本,看着如往常一样的文字和精美的配图。可是他看了好久,一页也没翻过去。许久,他才反应过来,他的书被拿反了。挠了挠头,他扔掉书本躺在床上,想静一静。

    乔治一闭眼,脑海里就会浮现出下午初见的女孩的模样:飘逸的,随风而动的长发;没有明显的装饰却不显单调的素白的长裙;淡黄色的,插着黄色小雏菊的小礼帽。最吸引他的是那双蓝色的眼睛,就像是两颗通透的蓝宝石。女孩的身影从模糊到清晰,最后,出现在了他的梦里……

    后面读者可以预见的是,本人有意识地省略了两人坠入爱河的过程。当然,我已经询问过乔治和温莎的意见。想来我的读者对于此举也没有意见,由着我任性一回。下面进入正题。

    二十年的光景转瞬即逝。乔治和温莎一起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今夜不宜出门,狂风还在厄舍府后面的树丛间怒号。乔治的房间里,熊熊火焰在壁炉里尽情地舞动着,丝毫不受外面天气的影响。乔治和温莎正躺在床上共读一本书。

    “温莎,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吗?”

    “记得。那是我第一次去男孩的家。”

    “那时我可紧张了,第一次有女生来我家。可是我一看到你的眼,就……”

    “就不紧张了,是吧。其实我很清楚,我长的很一般,也不知道你看上了我哪一点。”温莎转过头,紧紧地盯着乔治。

    不知为何,看着温莎嘟囔着的嘴,看着温莎粉嫩的脸颊,乔治的心里涌上一股冲动,把嘴凑了上去。不一会儿,乔治不舍地把嘴唇移开,刮着温莎的鼻子笑道:“你啊,总是对自己不自信。一开始,我以为我看上的只是你的外表。后来,当你认真地看书时,当你优雅地坐在餐桌前时,当你地安静躺在我的身边时,当你笑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看上的,是你的味道,是你的芳香,是你的灵魂。”

    “每次看你一本正经说胡话,我总是想笑,容我……”话没说完,温莎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只是微微颤动的脸颊出卖了她此时的表情。

    “哈哈哈。我的大本事不可能丢的,你说呢?”乔治像是为了还击温莎一样,紧紧地盯着她。如果我们用一个比较形象的比喻,就像是大灰狼盯着小红帽。只是剧情不像童话写的那样,小红帽并没有害怕大灰狼。温莎最先忍不住,开始大笑起来。乔治也不开始顾及自己的形象。

    待他们笑罢,夜逐渐深了,他们关了灯准备休息。温莎最先闭上眼,很快,一阵阵的呼吸声传入乔治的耳畔。乔治慢慢起身,呆呆地看着妻子被白月光照亮的脸庞。缪斯,我的缪斯。乔治轻笑了几声,也睡去了。

    后来的几天是阴沉沉的。不过每当回到家里,乔治总能看到面带微笑的温莎站在家门前等他。这足以抵消工作和环境给他带来的压力。

    和往常一样,今天乔治开着车回到了家,却未看到自己的妻子。起初他没有在意,以为温莎在忙自己的事情。打开门,抬头便看到了面带愁容的白茜。乔治像是明白了什么,连忙冲进自己的房间。推开门,他看到出现了这样的一幕:一位披头散发的女子呆呆地坐在床上,往日整齐的素白长裙略显凌乱,嘴里嘟囔着什么,一会又不停地摇着头。

    乔治连忙跑到床前,使劲地摇着温莎的肩膀:“怎么了?你怎么了?……”可惜无人回应。过了不久,温莎渐渐停下了自己的异样举动,闭上了眼。乔治只好把她慢慢地放在床上,然后急忙冲出了房间。

    “白茜,你知道下午温莎发生了什么事吗?怎么变成了这样?”乔治急切地问着。

    “少爷,我也不清楚。下午见到温莎冲回房间就觉得不对劲,我上楼瞧了瞧才发现出事了。”

    “白茜……你说温莎会不会……”乔治看着白茜,眼睛里隐隐约约看到了泪光。

    “不会的,少爷,不要想太多。我们等主人和夫人回来再问问他们的意见。”

    到了晚上,主人和夫人回到家里,才发现儿子早已坐在餐桌上,一直低着头。

    “儿子,怎么了?”

    过了一会儿,乔治才抬起了头,“母亲,温莎状态不太好,我们……要不要请医生……她好像……疯了……”说话的时候,乔治全身都在微微地颤抖着。

    “儿子你先别急,我马上给医生打电话。”

    “好的,母亲。”乔治小声地回答道,随后又低下了头。餐桌上只剩下父亲咀嚼着食物的声音。

    “你怎么还吃?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母亲夺过父亲的叉子瞪着他。

    “这不是事情还没有明了吗?医生还没来,急什么?看着母亲依旧看着他,连忙改口,“好好好,都听你的。”

    一个小时后,急促的刹车声从门外传了。过了半个小时,医生摇着头,离开了厄舍府,只余无人问津的,冷冰冰的饭菜和乔治一家人。

    夜里,乔治低着头坐在床边,双手深深地插在头发里,身边是安静的熟睡着的温莎。都怪我,都怪我,如果我不离开你,你又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是我害了你。

    突然,一阵轻轻的说话声从乔治耳边传来:“青蛙……人……青蛙……人……”他急忙转过头,看着温莎依旧重复着下午的乱语。我的缪斯啊,我的缪斯。事情不能就这样算了,我一定会找到罪魁祸首,一定会为你报仇。他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拳头……

    第二天,乔治匆匆忙忙地回到家,在客厅里翻看着医学书和心理学的书籍,书页疯狂地跳动着,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的字在他的眼前跃动,最终只剩下了两个字,疯了。

    “啊啊啊啊啊……”他突然把书扔到一旁,使劲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过了很久,他终于平静了下来,静静地坐在沙发上。

    “少爷,你还好吗?”等到现在,白茜才敢走到他的身边。乔治抬起头,脸上带着微笑,“白茜,我没事。”然后,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客厅里只剩下白茜轻轻的叹息。

    之后的每一天,就像是重复上演的那一天。乔治从外面买书回来看,看完书又回到房间。乔治的父母也找了一些医生过来,可是完全没有效果。他的父母也挺忙,不经常回来。只有每天照顾乔治的白茜感觉到,少爷瘦了,少爷也变了。曾经的少爷,身体强壮,每天都带着灿烂的笑容;而现在的少爷,身体日渐消瘦,每天带着“灿烂”的笑容。

    今夜和往常一样,乔治疲惫地躺在床上。他皱着眉头看着温莎,“我的温莎啊,我到底怎样才能让你回到我的身边?”温莎依旧没有回答他。乔治轻轻地叹了口气,躺下准备进入梦乡。

    重新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身处于一片黑暗,只有前方隐隐约约有光。他向前走,光越来越亮,越来越亮,他急忙闭上眼用手挡在眼睛前。不一会儿,周围的亮度变得不刺眼了。他看到自己回到房间,而温莎正在房间里静静地看书。

    “温莎!温莎!”乔治冲向温莎,想要紧紧地抱住妻子,他的手却穿过了她的身体。怎么会这样?他低着头,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左手,看着自己的右手,又看向了身旁的温莎。温莎仍然专注于书本,对乔治的呼喊没有反应。

    过了一会儿,温莎放下书走出了房间。直到温莎出去了一会儿,乔治才反应过来,连忙冲出去寻找她。后来,他在祷告室外再次看到了妻子。只见她低着头,嘴里默念着上帝保佑之类的话。乔治看着她依旧保持着正常,紧张的心平复了下来。正常?他突然被脑海里的想法吓了一跳。我的温莎那么好,怎么可能不正常?站在门外看着熟悉的她,乔治出了神。

    过了不久,乔治才发现温莎消失了。他连忙冲进祷告室,想看看温莎又走到了哪里。环顾四周,没有见到她的身影。突然,他注意到神像旁隐约有道凸起,他向前一看,原来是一道虚掩上的小门。打开门,只见温莎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顺着她的视线,乔治看到这样的一幕:

    一排排的人体模型摆在架子前。说是模型,仅仅是因为她们一动不动,但是她们的外表与真人的没有什么差别。模型的旁边有一个实验桌,桌旁还站着一个很魁梧的人。桌上放在一个个装着带黑点的透明小团的烧杯。

    乔治还在为眼前的景象发愣时,温莎尖叫着跑出祷告室。乔治回过神,跟回房间,只见温莎不停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和身上的衣服,大喊着:“烧杯……黑点……我……”声音越来越小,她也变成了乔治先前看到的那副模样。

    “原来罪魁祸首竟然就在家里……”乔治坐在床边,托着腮帮子,开始冷静了下来。突然,他感觉天晕地转了起来……

    当乔治再次睁开眼,明媚的阳光已经来到了他的房间,就像之前美好的日子,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看着温莎依旧紧闭的双眼,看着温莎无声的小嘴,眼前的一切提醒着乔治,他的世界早已发生了变化。

    镇静下来,乔治,你可以的,你快要找到凶手了。乔治默默为自己打气,然后下楼准备吃早餐。白茜站在餐桌前,微笑地看着乔治:“少爷,昨晚睡的怎么样?”

    “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在梦里竟然看到了温莎,还看到了……”

    “还看到了一个很魁梧的人?”

    “是的。”乔治连忙点头,很快又反应了过来,“白茜,你怎么知道?”

    “少爷,让我先给你讲个故事。”随后,乔治坐在餐桌前,听着白茜把故事娓娓道来……

    很久以前,有一座寸草不生的山谷,山谷里只有两只青蛙和一棵白桦树。后来天上出现了一位少年,他把一滴水滴在了山谷里,从此水流奔涌,万物生发。这位少年也降落在了山谷里,成为了青蛙夫妇的孩子,白桦树的少爷。孩子逐渐长大,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纪。为了孩子的幸福,它们寻找了一位又一位的少女,直到遇见温莎。从此,孩子和温莎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孩子渐渐变老,最后死去。死去的那一刻,那个世界再次变成了不毛之地。过了不久,少年再次出现,那一滴水也再次落在了那个山谷。就这样,青蛙夫妇和白桦树度过了一个又一个轮回。为了孩子,它们一次次用青蛙卵混着泥土,捏出和温莎一模一样的模型,然后用山谷里的水点醒她。而这里只是你的一场梦……

    讲完故事,白茜微笑地看着乔治,看着他低着的头,看着他微张的嘴唇,看着他微微起伏的肩膀。乔治已经沉浸到这个神奇的故事当中。此时无人说话,整个客厅安静地有些可怕。突然他抬起了头,大吼着:“所以温莎是假的,你是假的,父亲和母亲是假的,周围的一切都是假的?”他紧紧地盯着白茜,期待着白茜给出否定的答案。

    “是,也不是。”说完,白茜便沉默不语了。屋外传来汽车的响声,显然乔治的父母回到了家。乔治走到门外。

    “儿子,我们找了一位有名的医生,他等会儿就过来。”乔治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站在门口,脸上也没有任何变化。

    “怎么了,儿子?”母亲连忙问。乔治没有回答,只是一直盯着父亲。过了许久,他低沉着嗓子说:“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母亲想要上前,却被父亲拉住了,“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么我们进去谈。”

    在屋里,乔治与父母坐在餐桌前,依旧是小时候的位置,乔治坐在一边,父母坐在另一边。只是乔治身边多了一张空的椅子。“既然你已经知道一切,应该怎么做相信你也清楚了,我的孩子。不过,能不能陪我们吃最后一顿晚饭?”父亲的声音依旧浑厚,就和乔治小时候的印象一样。

    “难道儿子已经知道……不可能……”母亲猛然反应过来,看向身旁的丈夫。

    “这是我的失误,让儿子和温莎承受了不该承受的东西。赶紧吃,再不吃菜就凉了,就不好吃了。”

    整个客厅充斥着异样的安静,就像是暴风雨前阴沉的天空和让人喘不过气的环境。乔治低着头看着用了十几年的餐盘和被眼泪润湿的衣服,咀嚼着没有味道的食物。他的父母也在慢慢地吃着东西,就像平常的日子一样。在安静的气氛下,乔治一家人吃完了今天的晚饭。乔治站了起来,向父母深深地鞠躬,“谢谢你们给了我美好的回忆。”

    第二天,明媚的阳光来到了乔治的房间。他睁开眼睛,身旁的温莎静静地躺在床上,就像从来没有醒来过。他俯身靠近温莎,慢慢地亲吻了她的脸颊。靠近她的耳朵,轻声说:“早安,我的缪斯,我去上班了。”

    不一会儿,他走到了厄舍府的门口。父母和白茜已经站在那里,等待最后的告别。白茜依旧是那副模样,穿着不变的白衬衫和黑短裙,脸上带着不变的微笑,双手永远放在不变的位置。父亲依旧穿着最爱的那件白衬衫。父亲老了,白头发多了起来,真不像父亲。母亲还是经常见到的模样,只是眼睛已经红了。

    “少爷,谢谢你给了我一生。”白茜向乔治深深地鞠了躬。

    “赶紧走,不要再做这个梦。”父亲的话依旧那么硬气。

    “以后记得想妈妈……”母亲边说边留下了眼泪。“这又不是儿子第一次离开。”“可这是……最后一次!”母亲已经哽咽了。

    看着相处了几十年的亲人,看着住了几十年的老房子,他挥了挥手,道了声“再见”便转身走进突然出现的门……

    这一夜出门是不合时宜的。暴雨把力量宣泄在田地旁的小房子里。那是农村常见的房子。房子不高,只有三层,都是用新砖砌成的。三楼的一间房间里,一张实木的床上躺着一个健壮的男子。他双眼紧闭,嘴角微张,似乎正在做着什么梦。

    不远处有一条小河,此时豆大的雨滴正猛烈地敲打着河面。河面下的一个个透明的小团,虽紧紧地挨在一起,依旧摇晃得厉害。小团里是小黑点,小黑点老实地待在小团里,一动不动。这里正在酝酿着新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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