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奶奶

我的奶奶

爷爷常年工作在外，奶奶年轻时就一人撑起全家。尽管奶奶独自一人养活着卧病在床的祖母、还不会走路的爸爸和姑姑，十分艰辛，但生产队不养闲人、工分还是要挣。于是每天天还没亮奶奶就和生产队的红姑一起拉着架子车，风风火火的去村外的凤凰山上拉石头、挣工分。

凤凰山绵延起伏，算不上险峻，但挖石头的山洞出口有一条陡坡，这土坡又细又窄，曲曲折折，两旁是丛生的荆棘。要用架子车拉一车石头下来，必须掌握好车子走向，稍有不慎，就会连人带车翻进荆棘丛中。奶奶说起初他们掌握不好架子车，车总是跑偏翻进长满尖刺的荆棘丛中，身上、脸上到处扎的都是刺，坐在地上拔半天。野荆棘的刺有毒，伤口立马红肿起来，一疼就是几天。更要命的是，辛辛苦苦挖出来的石头白白滚进了荆棘最深处，没有办法，只能返回山洞里重新装车。后来红姑受不了拉石头的苦，和生产队申请去田地里种庄稼挣工分了，奶奶的伙伴换成了罗罗爷，没多久又换成了水水娘。生产队长夸我奶奶能吃苦，有毅力，推荐目不识丁的她当了村里的妇女主任。生产队的人都开玩笑说奶奶的妇女主任是架子车拉出来的。

凤凰山如今开发成了森林公园，爸爸经常开车带家人上山玩耍，奶奶每次总指着窗外说，以前我和你红奶奶就是在这挖石头往村里拉，一车又一车的……然后就陷入了沉思。上了年纪的奶奶，晚上关灯睡下以后，最经常和我讲的就是上山拉石头的日子。有时候讲着讲着落下泪来，拉着我的手抽泣着说，不是我能吃苦，是你爷爷不在家，家里实在没有人撑着……我只能默默握着她的手，帮她拭去脸上的泪。

奶奶和爷爷的爱情故事。奶奶说爷爷当年骑着马，胸前挂着一朵大红花把她娶进了门。奶奶一边讲，一边抿着嘴笑。后来因为一次医疗事故，爷爷失去了看到世界的能力。奶奶几十年如一日照顾爷爷的生活起居。爷爷眼睛看不到，容易着急生气，总是因为琐事和奶奶吵架，引得家里鸡犬不宁。然而每次吵完架，到了吃饭的时候，奶奶依旧怒容满面，叫我把饭端到爷爷面前，在这之前，还不忘在碗里撒上爷爷爱吃的榨菜丝，一边撒一边说，哼，老东西，净喜欢吃些没营养的东西！爷爷笑嘻嘻地接过碗，哧溜哧溜地吃起来，有时候再吼一句，哎，盐放少了啊！后来爷爷生病住院，奶奶便在爷爷病床边支起一张矮矮的小床，每天照顾着他，直到他离开世界的一刻。奶奶的爱陪伴爷爷走完了他的一生。

奶奶对我有着深深的信任。记得我小升初考试的时候，成绩从小学第一名一落千丈变成了初中入学成绩第121名。奶奶很生气，不相信这是我的真实成绩，一定要找学校查成绩。父母都说算了，她不顾他们反对，独自骑着三轮车，跑了几十公里去学校找在那教书的舅爷，说不相信那是我真实成绩，非要查看我试卷。尽管舅爷和奶奶解释初中人才多，小升初考试成绩退步在所难免。但奶奶仍旧摇头不相信。结果不久以后的入学摸底考试，我竟一跃成为年级第十名，第一次月考又成为全校第一名。奶奶终于喜笑颜开，说这才是我真实的成绩。现在想来，奶奶比任何人都了解我。

现在奶奶八十一了，越来越像个可爱的小孩子，每当我看到她总是忍不住亲两口，总觉得我的唾液可以胜过任何一种化妆品，滋润她的皮肤，就像小时候奶奶用她的唾液给我头发上油、扎头发，虽然现在想起来有点重口味，但如果奶奶现在要给我扎头发，我还是一百个愿意。她现在肌肉慢慢萎缩，身体一点一点变矮，我越发想像抱小孩一样的抱抱她。她走路已经开始迟缓，我就把胳膊搭在她肩膀上，陪她摇摇晃晃一起走。她耳朵渐渐听不清楚东西了，我在家嗓门也越来越大，肢体动作越来越夸张，希望这样可以消除我们之间的沟通障碍。真想每天和奶奶呆在一起，什么也不做，听她一遍一遍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