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23(神笔缔约)

作者: 往事煮茶 | 来源:发表于2019-03-26 08:57 被阅读7次

      今夜月亮格外明朗,视物无需秉烛。

      奉芽站姿乖巧,双手背在身后默默搅着衣带,眼皮偶尔一抬,又迅速敛下。不远处的扈从安盘腿坐在石板上,手里拿着木板,秀挺眉毛锁着,湖绿眼睛紧盯上头的画。

      

      半晌后,他终于伸出食指在某一处扣了扣:“你从哪儿得到本公子的毛?”

      奉芽讪讪道:“从人参上刷下来的。”

      扈从安:“…………”

      

      一双薄唇抿得死紧,他放下木板伸手:“你说的笔呢?”

      奉芽赶紧递过去。

      拿到笔的一瞬间,扈从安血液都沸腾了。奉芽只见盈盈绿气包裹住神笔,那漂亮狐狸借着月光辨认了一会,喃喃道:“还素笔——逸仙山还真有东西。”

      

      还素笔,原来那三团鬼画符真是字啊。

      

      扈从安试了半天却试不出其中奥妙,隔空摘了几片叶子揉吧揉吧,又取了水和成绿汁,用笔蘸湿在衣服上划了一道。

      “咦?”

      见扈从安皱眉,奉芽踮起脚望了望,素白袍子上一点痕迹都没有。

      

      “这个,不用沾颜料的……”奉芽大着胆子将笔接过来,舀瓢水冲了冲想着狐狸的眼睛在自己衣服上划了一道。

      绿意乍生。

      扈从安也拿过来在她衣服上划了一道。

      毫无变化。

      

      “这是怎么回事?”奉芽有点纳闷道。

      扈从安看着她:“你把还素笔炼化了?”

      奉芽迷茫:“啊?什么……化?”

      

      神器认主,这小丫头只是个一无是处的凡人,怎么被还素笔看上的?

      这都罢了,居然阴差阳错跟自己缔结了守护契约,还素笔是能随随便便拿来画东西的吗?

      

      扈从安眉毛都拧成了一团,即便小丫头刚刚从头到尾把捡到笔和画他的过程都完整地复述了一遍,他心里还是十分不爽,不爽自己与神器失之交臂,不爽自己被人召成守护神。

      

      “你知道我是谁吗?”扈从安道。

      奉芽道:“狐狸精?”

      扈从安:“……我是青丘妖王扈康之子,扈从安。”

      小姑娘连连点头:“你好你好,我叫奉芽。”

      扈从安:“……”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冷笑一声,唰地放出八条尾巴:“你看清楚,我是妖精。”

      奉芽瞪着那肆意摇摆的蓬松尾巴,欲言又止。

      “怕了吧。”扈从安哼了一声。

      

      奉芽道:“那个,你尾巴长在屁股上,这么坐着不会压得疼吗?”

      扈从安觉得自己真是有必要冷静一下。

      他跳下地:“你不怕我?”

      

      奉芽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他的大尾巴上掰回来:“不是很怕……”见扈从安眉毛又搅在一起,她偏头不好意思地补了一句,“你,挺好看。”

      即便这几字小声,扈从安还是听清了,他嗤笑一声,料到又是一个被皮相惑了心的肤浅人类,顿时想到办法对付她。

      

      扈从安动动脖子,脑袋瞬间变成狐狸头,他走近奉芽,看着小丫头惨白着脸缓缓后退,直至逼到墙边。

      这人眼里的恐惧极大地取悦了他,扈从安伏下身子,与只到他下巴的奉芽平视:“现在还好看吗?”

      

      他龇起一口獠牙,得意地晃了晃耳朵。

      面前的小丫头立刻涨红了脸。

      果然要被吓哭了。

      扈从安看着她慢慢抬手,等着她抹眼擦泪。

      

      而奉芽看着那粉嫩的尖尖狐耳不停前后晃动,犹豫很久,还是捏了上去。

      刚体味到那温软柔嫩的触感,面前的狐狸精便瞪大了双眼。

      

      扈从安迅速收尾巴变人形,两手捂住被轻薄的耳朵不停后退:“你你你你你——”脚被畔了下他瞬间栽在地,一张白皙俊脸涨得通红:“简直大胆!!本公子的耳朵是你能摸的吗?!小小年纪,居然如此放荡!!简直羞耻!”

      

      奉芽原本见他反应大还有点愧疚,扈从安一顿谩骂又把她脾气激上来了:“不过摸一下耳朵,我怎么就放荡了?你要是介意我道歉还不成吗,说话这么难听,泥吃多了吧你!掉毛那么厉害还敢往身上蹭,不怕撸成秃子吗!”

      

      扈从安嘴唇颤抖,一手指着她:“你你你——”

      奉芽瞪了回去:“我我我我什么我,瞎了眼觉得你好看,狐狸样比你这张脸顺眼多了!”她抓起还素笔丢到他身上,“这么想要就送给你,当还你的人参!拿着笔走,免得我又羞耻到你!”说完气冲冲进屋,嘭地一声关上门。

      

      眼见木门在眼前狠狠合上,扈从安惊呆了。

      作为妖王幼子,扈从安走到哪里不是前呼后拥,从来都只有他给人脸色看的,这还是头一次被人如此明显的嫌弃。

      扈从安简直要气乐了。

      

      他盯着那木门转了几圈,脑子里思绪万千,最后还是认命地用法术穿墙进屋。

      

      奉芽躺在床上,眼睛睁得老大,回想起刚才的遭遇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平白无故遇到个妖精,模样再能蛊惑人也还是会怕的。

      笔都给他了,应该会走吧。

      奉芽在床上翻来覆去,又没胆子出去看,迷迷糊糊间竟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天已经大亮,奉芽艰难起床,回忆起昨晚的画面仍然心有余悸。她穿上衣服走到堂屋口往上探了一眼。屋顶完好如初,记忆里被狐狸精砸出来的大洞荡然无存。

      难不成昨晚是在做梦?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响起:“小丫头,睡得好啊。”

      奉芽笑到一半的嘴角僵住,扭头看去,香案上的白狐狸四平八稳地坐着,八条尾巴在两方牌位上扫来扫去,怀里抱着供奉的猪头,已经被啃得只剩了半只耳朵。

      

      眼见着小狐狸将最后半只耳朵塞进嘴里,奉芽艰难憋出了个笑:“你,还没走啊?”

      “我倒是想。”扈从安变回人形,随手把还素笔丢了过去,“还素笔已经认你为主,我拿着也用不了。况且你画那画放了我的毛,我就与你缔结了契约,有这画在,我无法离开你超过五公里。”

      

      “那把画毁了行吗?”奉芽听得头皮发麻,简直想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扈从安想起自己昨晚跑出去弹回来无数次,将画砸劈砍烧无数次均是徒劳,表情难看:“你试试。”

      

      奉芽赶紧提了斧子出去,作画的木板并不很宽,厚度不足半寸,原先就是捡来烧柴的。她卯足了劲一斧子劈下。

      扈从安赶紧凑过去看。

      连道痕迹都没留下。

      

      奉芽又抡圆膀子砍了几下,手臂都震麻了木板安然无恙。

      “怎么回事?我,我拿火来试试……”奉芽慌乱道,扈从安却叫住了她。

      “别费力气了,我问你,画画的时候是不是许了愿?”

      

      奉芽讪讪道:“画的时候没有……但是画完你落下来的时候我以为是流星,许了愿。”

      扈从安:“……什么愿?”

      

      这画上附了愿力,执念不消画不毁,扈从安纵使百般不想,也只得做一回还愿神仙。

      奉芽想起自己那一长串愿望,面上有点发热:“也就是,发财。”

      

      扈从安嗤笑:“俗。”袖袍一挥,地上多了几个大木箱,里面码满了白花花的银子。

      “一万两,算发财吗?”扈从安道。

      奉芽疯狂点头:“算算算!”伸手想要摸一摸那晃瞎眼的白银。

      

      箱盖嘭的一声扣上,扈从安一脚踏在箱上,下巴朝木板画抬了抬:“先把画解决了。”

      奉芽立刻提刀砍向画。

      还是毫无损伤。

      

      与奉芽的愕然不同,扈从安眼底阴郁:“你野心不小。”

      奉芽睁大眼睛:“我不是……”她疯狂补救道,“我许愿是靠草药发财,会不会是这个原因?”

      

      扈从安一拳砸穿木箱,奉芽听到哗啦哗啦一阵响,特别担忧银子有没有磕坏。

      袖袍挥过,一地箱子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扈从安道:“收拾收拾,跟我上山。”

      

      奉芽心疼那有缘无分的一万两,连着生死都看淡了许多,失魂落魄在扈从安身后走了一路,直到来到某个地方扈从安一声令下“挖”,她便无精打采地往下刨。

      扈从安看她那轻飘飘的动作眉心直跳,最后挤开她自己抢过小锄头刨了起来。

      

      还素笔出世,逸仙山对他的灵力压制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挖起来十分轻松。

      奉芽默默看着他脚边土堆越积越高,直到泥不拉几的手递过来一根东西,她眼睛才亮了起来。

      

      人参!!

      起码上百年!!

      

      奉芽从腰间扯下一截红布条,小心翼翼准备将人参系上。

      刚把人参放在膝盖上,人参竟然蹦了下去,奉芽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连忙边扑便喊:“棒槌!”

      

      人参跑得更快了。

      扈从安鄙视地看她一眼,嗷呜一声化作原型,动作迅如闪电,瞬间追上人参将其抓在爪子里。

      奉芽觉得自己甚至听到了人参细微的哭喊,扈从安显然也听到了,不耐烦地伸出另一只爪子啪啪扇了人参几下。

      

      于是那挣扎不休的人参瞬间安静了。

      扈从安走回来把人参递给她。

      

      奉芽默默接过,看着那一把晃悠的尾巴忍不住伸手想薅一薅。

      一只毛茸茸的爪子及时摁住了她,奉芽竟然在那张狐狸脸上看到了谴责的味道。

      

      她若无其事收回手,装模作样地环视四周,发现这一片地方她从没来过,上头还长着不少草药。

      扈从安也没化人形,蹦蹦跳跳爬上一棵树,看着奉芽哼哧哼哧左刨刨右挖挖,打了个哈切蜷成一团开始打瞌睡。

      

      下山的时候已经快天黑了,扈从安个高腿长走路带风,奉芽磕磕绊绊地在后面跟着,回到家时衣服下摆沾满各种枯枝落叶。扈从安翩翩然落座,催促她去做饭。

      

      经过这次上山,小狐狸精在她眼里已经摇身一变成了财神爷,惧怕散得一干二净,甚至恨不得把他供起来。

      扈从安早前施法在院落里搭了石桌石椅,听着灶屋动静百无聊赖地翘着脚等了会,奉芽终于端着盆炖鸡出来了。

      

      “来来来,给你杀了只你最喜欢吃的。”奉芽给他递上碗筷。

      扈从安眉头一挑:“为什么觉得我喜欢吃鸡?”

      

      “不都说黄鼠狼给鸡拜——”她突然噤声。

      扈从安懒懒道:“所以关狐狸什么事?”

      

      话虽这么讲,他筷子一点没少动。奉芽眼睁睁看着他一把将炖鸡整个叉进手里抱着啃,片刻便落了一地骨头。

      奉芽放下筷子,默默舀汤喝。

      

      将草药粗略整理了一下,奉芽洗漱完便回房准备休息,衣服还没解扈从安便推门,问道:“我住哪儿?”

      奉芽这才想起自己家里并没有多余的床铺,道:“妖精也要睡觉吗?”

      

      扈从安挑眉看她。

      

      奉芽:“没床,给你打个地铺成吗?”

      扈从安勃然大怒:“睁着眼睛说瞎话,你背后是什么?!”

      

      奉芽有点火起了:“这是我的床!”

      扈从安:“我来睡床,你去打地铺。”

      

      奉芽算明白扈从安根本就是个被惯坏的纨绔子弟,懒得费口舌,衣服也不脱直接钻进了床里踹下一张被子:“爱睡不睡。”

      

      扈从安冷着脸盯着她,昏沉的烛火不停跳跃,映得他一张脸晦暗不明。

      奉芽后背莫名发凉,又觉得服软丢份,折中试探道:“想睡床也可以,你先变回狐狸样。”

      

      扈从安领会到她的意思后火冒三丈:“你做梦!本公子就是冻死在外边,也不会与你同床共枕!”说着抱起地上被子怒气冲冲摔门走了。

      奉芽喜闻乐见,下地三下五除二褪去外衫准备熄灯上床。

      

      门吱呀一声开了,奉芽低头,白狐狸嘴里叼着被子一声不吭地从门缝里挤进来,蹦上床后冷冷道:“各睡各的,你要敢对我起什么非分之想,拼着契约反噬我也要咬死你。”

      奉芽:“…………”

      

      一人一狐各盖被,扈从安警惕地看着奉芽背对他躺下,直到呼吸声变得悠长,他才缩在另一头阖上了眼。

      第二天醒来时奉芽已经起来了,扈从安恢复人形迅速检查了一遍自己,放下心出去找她。

      

      “小丫头?”扈从安连叫了几声没人应,最后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发现了几个馒头,旁边用木炭写了几个字。

      外出卖药,晚归。

      这字真是丑得有水平。

      

      扈从安嫌弃地擦去桌上笔迹,啃着馒头在屋里梭巡一圈,杵到香案前看那两个牌位,奉父奉母。扈从安眼睛又往填满的香油瞟了瞟,打着哈欠回去继续睡觉。

      

      奉芽披星戴月赶回来,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叫扈从安出来吃饭。

      

      昨天好奇问了问扈从安狐狸喜欢吃什么,扈从安答肉,奉芽想到他的食量,狠狠心买了两只烧鹅回来。

      

      然后扈从安一手一只。

      奉芽终于忍不住了:“你这么拿我怎么吃?”

      扈从安疑惑道:“你不就是买给我的吗?”

      奉芽:“虽然这么讲也没错——”

      

      扈从安:“那为什么要分给你呢?野兽没有跟谁分享食物的习惯,我也不例外。”

      他说的理所当然,奉芽竟无言以对。看他咔嚓咔嚓嚼光俩只鹅,只能默默啃起早上剩的冷馒头。

      

      晚上睡觉时扈从安照例蜷在另一头,鉴于奉芽昨夜表现良好,他十分放心地率先睡去,第二天却是被憋醒的。

      

      扈从安被勒得死紧,浑身僵硬,脑袋埋在一个十分尴尬位置。扈从安死命把脑袋往后仰远离那片柔软,睡中人似乎感受到了挣扎,楼得更紧了。

      

      眼见着就又要埋进去,扈从安猛地把自己变小跳下地,化作人形涨红了脸准备怒斥奉芽这不检点的行为时,又发现奉芽依旧躺在昨晚躺下时的位置,十分贴近床边。

      扈从安乍想起自己睡觉满地滚的习惯,没有吭声,默默出了门。

      

      用过早饭,扈从安又领着奉芽进到山林深处,奉芽在一处崖壁边看到一片铁皮石斛高兴得嘴都裂开了,她特意背了个大的背篓,摘割得十分兴奋。

      收着收着一个抬头就看到悬崖边长着扇巴掌大的紫灵芝。

      

      “狐狸精狐狸精,你看那边有灵芝!”奉芽叫道。

      扈从安趴在树干上抬了抬眼皮。

      那灵芝长在断崖另一边,下头云雾缭绕,赫然是无尽深渊。

      

      “别想了,跟你没缘分。”扈从安阖上眼,“那么险怎么拿?”

      奉芽绕到悬崖上趴着往下望,特别惋惜:“这一朵能抵满地的铁皮石斛呢,你能拿吗?”

      

      扈从安:“不能,本公子只能为你给路,不能直接送财,会栽秧。”

      说完没一会儿他就听到某种响动,静静等了片刻扈从安睁眼,正瞧到一双小手挈着藤蔓从悬崖上往下挪。

      

      扈从安恢复人形瞬移到悬崖边上,低头便见奉芽小心艰难地顺着藤蔓朝那株灵芝移动。

      

      消除契约有两个办法,一是让缔约人愿成,二是让缔约人消失。

      他是不能动手,但她呢?

      

      悬崖风动云摇,扈从安衣袍长发都被吹得肆意飞扬,面上无波无澜,一双绿眸深不见底。

      

      奉芽终于费劲蹭到了灵芝边上,伸手够了够,没够着,于是手又往下挪了点,脚尖一蹬拔下了灵芝。

      “我————”藤蔓在她的擦蹭间磨断,奉芽瞪大了眼,手上一松看着崖顶上的白色身影迅速缩成一个点。

      

      几乎是瞬间,那道浅灰色的身影就消失在了云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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