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应季水果上市时节都能收到妹妹独留给我的那份,心底就会溢满了幸福,脑海里也会时不时的闪现些久远的回忆,只可惜直到现在都没法确定这些片段的起点,但可以肯定的是在某一个时刻,我一定是趴在那只红漆的木摇篮边看到过一个尚在襁褓内的小生命的,那时的我刚满三岁。
比对我六七岁时留存的最为久远的那张合照,妹妹刚出生的时候一定也是整个儿圆乎乎红扑扑的可爱至极的模样,可惜那之前全然一片空白。
有一些个片段,停留在太平钢窗厂的食堂宿舍里,那时爷爷带着我,也不记得那时多大、不知道在那过了多久,留住的只有猪油和油渣拌饭的滋味,还有隔壁会计家两个小孩脚上的皮鞋,他们都来自苏州城里,落落大方的交际能力让我这个乡野毛孩完全不知所措,见了就躲、但还会好奇地远远地观望,好比一只可怜的误入他人领地的小动物。除此以外剩下的就是河里的大机帆船,因为食堂就在镇上阳澄西湖的入口,所以来往船只很是繁忙,而且可以容纳那些可以在长江里行船的大家伙,从窗台上望去近在眼前的船帮比屋檐还高,心跳也会像柴油机一样突突地加速跳动,更觉得机器冒出的黑烟特别香。
还有一些片段,是跟着爷爷转到了一个收容所的食堂,那个地方靠近一家很大的化肥厂,高出天际的大烟囱冒着白烟,里面的房子也是很高,有三四层的,这些都是需要仰着头才能看,而且我总喜欢边走边看,所以总要撞上些什么,好在拘留所的可以自由行动的区域也不是很多,而且大门、二门都有执勤公安和看门大狼狗,爷爷是不会担心走失的。有个年纪挺大的公安,记不清长啥样了,但是却百分比的记住了他的鸟笼,用竹子削制的,尤其那个活动小门特别精美别致,里面没鸟的时候,我能玩那扇门半天,再后来那个鸟笼我居然在我伯伯家看到了,后来才知道那个公安送给我堂哥了,真是羡慕死了。堂哥比我大几岁,所以爷爷是放心我跟着外出的,我只记得那时他会带着我去边上的铁路玩,铁轨真的好长,一眼望不到头,浸泡了防腐剂的枕木黑黑硬硬的,陷在石子路基里搁着两条表面亮晃晃的铁轨,着景象使我惊奇。当然最让我们开心的是看到火车开过,我们会学着电影里的八路军趴着把耳朵贴在铁轨上听,只是很可惜我从没真的听见过,因为火车来时从老远就能看到,这时我们能心跳就会急速上升,仓皇地逃离铁路,躲得远远地看,这是大人们千叮咛万嘱咐过的,而且说过很多可怕的事故,这些我们是确信不过的,因为火车经过时真的太震撼了,呜呜的鸣笛从几公里外穿进耳朵时就像定向炸雷让人在听不到其它声音,然后就哐当哐当的疾驶过来,脚下整个的地面就随之震动起来,所有这些几乎同时发生,巨大绵延的火车更让我们显得异常渺小,除了眼睛还能默数车厢外声响气浪和列车阴影将我们的身躯压迫的动弹不得,然而就车厢数量我们每次都无法达成一致。加载的压迫随着列车的远去逐渐卸载后,我们又会迫不及待地跳上铁轨去,像是目送好友一样极目远眺直到彻底消失在视野里,然后像完成了一项壮举一样兴高采烈地回到那个收容所去,争执着向门警汇报看到的车厢数量。也是后来才知道这条铁路就是经过苏州拘留所附近娄北段的京沪线,当时的运输量已经是相当繁忙的了。
再后来,爷爷回了老家不再到外面那些食堂做厨师了,我也就没机会跟着去玩,可是我依然不记得那时我妹妹在哪里,但是我相信她已经出生了,毕竟就小我三岁。倘若知道我们不带上她一起看那些大轮船、高烟囱、长火车,我相信她一定是很伤心的,而且我也不记得我曾经将这些好玩的分享给她。我能记得和她共同成长的早期印象就是在铺着地砖的老宅里过家家,听奶奶讲精卫填海的故事,下雨天隔着落地长窗寻找天井里熟了的无花果。
所以,这个妹妹就像是在某一刻突然降临在我面前一样,尽管母亲有时也会提到,婴儿时期的她被带在父母砖窑厂的工地上,因为没人照看,以至于哭到耳朵里发炎。
自从我上小学以后,照例暑期要去几个姑妈家轮着住上好一阵,和表哥们抓鱼摸虾,也是不带上她的;中学后我们更是各自开始校外住宿。大体上从那时起她就基本离家了,如今也就剩下回来探望母亲时以及平日里在隔空说些家长里短,感觉在各自的时空序列上严重错位了,然而我们都知道亲情依旧血缘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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