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22期“父母”专题活动,文责自负
父亲盯着墙上母亲的遗像自言自语地说:“唉!老伴啊,是我把你给气死了呀!”
刚刚要迈腿进门的我,心突突的跳了两下,又把腿抽了回来。
父母一共生了我们姊妹四个。老大老二是女孩,老三老四是男孩。家常的叫法依次是大闺女、二闺女、大宝、二宝。
父母的婚姻属于包办婚姻,在那个年代两个年轻人谁也不曾见过谁,只有在新婚之夜才能知道自己相伴一生的那个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当初夜之后,年轻的父亲看清楚了母亲的样貌,心底的厌嫌毫不遮掩的挂在脸上,从此对母亲待答不理。时不时的将自己的新婚妻子一个人留在家里,而去和父母过日子。
那时正值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家家缺粮。而这时候的母亲发现自己怀上了孩子。本应受到呵护的时候,自己的男人却不不见踪影。
母亲只能挎着篮子,在旷野里寻找吃食。野菜、树叶儿、树根什么都吃过,能吃的不能吃的都吃过。受尽千辛万苦。
到了分娩的时候母亲一个人孤苦无依的在小黑屋里的光炕上,生下了自己的大女儿。当孩子落地的那一瞬,母亲艰难的挺起身子摔碎手边的碗用白瓷片割断了脐带,把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两行苦涩的泪水无声的流了下来。
孩子的哭声吸引了从大门外走过的邻居,这才去外面把父亲给找了回来,可父亲一看是个女孩,头也不回的,又走了。
就这样,东家一口西家一口靠着邻居们的接济孩子竟然顽强的活了下来,那个孩子就是大姐。
挺过了那最难熬的三年自然灾害,在邻居们的劝说下父亲才又回到母亲的身边踏踏实实的过日子。这几年他也想开了,木已成舟,虽说媳妇的相貌让他嫌弃,但总体来说持家等各方面还行,是过日子的人,索性也就不再想东想西了。
我是一九六八年出生的,跟大姐相差六岁,过了两年,母亲生下了大弟。这时候有了儿子,父亲对母亲就格外好了,知道疼惜她了!又过了两年,生下了他们的小儿子。
拥有了两个儿子,让父亲在外人面前挺起了脊梁,两个儿子也让母亲坐稳了在家中的位置。
一九八七年,村上划分宅基地,父亲抓阄分到了两处。
那时候大姐已经出嫁,我也刚定了亲,婆家都是本村的,离娘家不远。
在我和大姐的帮助下,两处宅院也都盖了起来,顺利的给两个兄弟娶上了媳妇,也让父母抱上了孙子孙女,腾腾火火的过成了一大家子人家。
子女成人,娶妻生子,本应该享受幸福晚年的母亲却得了阿尔兹海默症,也就是老年痴呆。
随着经济的发展,大姐家在城市买了房子,搬到了城里。
我和两个弟弟家没有什么大的发展,就是普普通通的打工人。朝九晚五,年复一年的上着普普通通的班,没有多少闲暇的时间,伺候母亲的活,就自然而然的落到了父亲的肩上。
这时候的父亲也已经快八十岁了。常年的劳作却并没有累弯他的腰身,身体还算康健。好在母亲除了不认人之外,生活上还可以,只要有人看着她不出什么意外就行。我们姐弟四人也时不时的去看望他们。
这时候的父亲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和爱。热菜热饭热粥,都一一给母亲端到跟前,看着她一勺一勺,一口一口慢慢的吃下去。
母亲也有清醒的时候,她会问,老头子你吃了没?然后把一匙的饭菜送到父亲的嘴边让他吃。看两个人的表情倒像是在热恋中!
父亲从前的厌嫌表情再也不见踪影,眼眸里确是满满的歉疚和爱还有那么一点点羞涩。单看这幅表情,谁能想到年轻时的他是个对家庭不负责任,对妻儿不管不顾的无情人呢?
母亲走的那年八十四岁。父亲整整照顾了他六年。
他一个人的日子我们怕他寂寞,天天去看他。
他一边用抹布抹着娘的像一边说:“不用天天来,你们安心上你们的班,你娘在陪着我呢!”
“你看”,父亲向我努努嘴。顺着他的目光,我看向墙上的母亲,照片里的母亲带着金项链,穿着时尚的毛衣,灰白色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满脸的皱纹里,每个褶子都溢满了笑容。
“你娘清醒的时候我问过她,你恨我吗?她说不恨。你娘说人这一辈子好也罢孬也罢,都是命啊,人哪能跟命争呢?可我觉得如果我不慢待你娘那几年,不让她受那么多的气,或许她还能好好的陪着我过几年的。”父亲哀伤的说。
我看着娘的眼睛哽咽着说:“话不能这么说,纵然你年轻时候对娘不好,可是她生病的这几年里,你不都在尽心尽力的伺候着她吗?无微不至的!如果说将功赎罪的话,你已经把对娘的亏欠赎回来了”!
今年父亲八十九岁了,依然自己一个人生活,我们想轮流着管他,他却不愿意说一个人习惯了,他愿意在家里陪着娘,天天跟她说说话,唠唠以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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