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菜

        今天在菜市场看见一种没见过的青菜，叶子是锯齿形状的，茎干是圆的，粗细又如芹菜大小，但色泽又比芹菜要深，我记得好像应该是叫雪里红，但不确定，就随口问卖菜阿姨这是不是雪里红？

        阿姨3-40岁的样子，估计实际年龄要小些，皮肤酱赤，额前刘海已有几丝白发，头发被粗鲁地扎成了马尾耷拉在脑后，瘦小的身子被一件墨蓝色的夹克蓬松地罩裹着。她的摊位设在市场西出口的大斜坡上，她就整天站在斜坡上，因为我大部分时间是从西出口进到菜市场买菜的，所以很容易就会留意到她的摊位。

      “不是雪里红，是皇帝菜。”阿姨露出淡淡的微笑，我每次买完猪肉瓜果后都在她这里买青菜，所以也算是她的熟客了。这种不知道彼此来自何方，贵姓名何的人际关系让人沟通起来会很轻松随意。它只是由一脉浅浅的利益关系维系，浅到可有可无，即使我路过她不买她的菜她也还会招呼我一下，或者告诉我有新鲜的电灯茄子，或者只是随意说一句你今天这么迟才来买菜啊，你可以只嗯一声，也可以假装只是点点头，带笑或不带笑都可以。

      “怎么不叫乞丐菜啊？”我打趣道。

      “哪有乞丐菜？没听说过。”阿姨笑笑，低声说道。

      “有皇帝菜就应该有乞丐菜吧，哈哈”我说。

    “对对对，有皇帝就应该有乞丐。没乞丐光有皇帝的话，皇帝也做不成皇帝了。”旁边的豆芽档老板娘插了话进来。这句貌似简单随意的搭话让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这话说的是不是太有哲理了，说者的随意恰恰证明了这种朴素的思维已深植于潜意识里了，所谓大智慧在民间应该就是在这种不经意的氤氲生活气息里碰撞发酵而成的，朴素到如同一碗白水煮的青菜，但它却能活人。

      想想越来越多的面对面的人际沟通被手机屏屏蔽替代了，每个人都彷佛被移植到了一个叫手机的花盆里，他们每日在依靠空气做着空中无线对话，他们脚下已没有互相连接的土壤，社会成了一个貌合神离的大园艺场，每个人都在比特的世界里把自己意淫成了虚拟的无根无基的皇帝菜，他们将越来越无法落地，因为一落地他们很容易就成了乞丐菜。

      所以我更喜欢与人面对面沟通的生活，那才是皇帝不惜微服也要私访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