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竹?当他走进这片竹林的时候,着实感觉有了些涼意。他拿手机拍下了那修竹,那石桌和石凳。然后呢,他倚桌而坐,默默地想着他的心思。
多少年了?他曾经是山村里的一个篾匠。他砍竹,破竹,修篾,编织。用他那双勤劳而灵巧的手,编织了许多的簸箕、格箩、竹笠、鱼篓,还有床笪之类。
然后呢,每逢赶集的日子,也就是一四七,二五八,三六九,这些约定俗成的日子,挑着他编织的竹器,赶赴各个集市,去销售。
他的货好,篾薄,竹新,各种竹器都不愁卖。特别是寒冬腊月,他一个集市,就能卖出百把只火笼。那些上了学堂的孩子,如果不凭藉那只炭火燃得旺旺的火笼,又哪熬得过那寒冬呢?
他这样漫无边际的想着,突然间觉得自己很可笑。都什么年代的事儿了?还去想它?如今的学堂,不仅孩子衣着光鲜,里里外外穿得很暖和,课堂里还有暖气。
哪个孩子不戴着能保暖的手套?谁还希罕你什么火笼?如今的人,讲究空气清新,连麦杆,包谷杆,稻杆和豆荚,都不准在地里燃烧了,说那是污染空气。老师还能让学生哥,学生妹带火笼进教室么?
他随儿子进城生活,也有些年头了。说具体一点,是二十年。他从没有回过村,路途太遥远了,儿子儿媳妇都不放心他回去。
他真的有些后悔了,当初进城的时候,为什么不将那部旧单车带进城,偏偏送给乌老四了呢?要不,自己踩上单车,就能回去。
还真想不到,这乌老四倒还有点良心,前两天竟然叫他儿子开着小车,载上大阉鸡,还有些干蘑菇,鲜木耳什么的,特意进城看他。他都不知有多高兴,多开心。
而媳妇却说,那活鸡留在屋里,臭气,立马提到楼下的商场,叫人宰了,提上来洗了又洗,装进食品袋里,顺手就放进了冰箱里。
冰过的鸡有什么好吃呢?可他又想不出阻止她的理由。就是想得出,她肯听么?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生活方式,真还不如不说。
乌老四说,村里整顿村容,连那一丛丛的绿竹,都清除干净了。水塘边那些簕竹,也已经清掉,建起了沿湖休闲带,装上了雪亮雪亮的路灯。
一到晚上,村里那些娘们就在那里跳什么街舞,唱些从抖音上学来的歌,再也没有一个人会感到做这些,是什么羞羞的事儿。
妇人们丢掉了那些往日的羞涩,似乎愈活愈开心,愈活愈快乐了。她们咭咭格格的笑声,爽爽朗朗,她们清亮婉转的歌声,绕村喧响,也没有那一个家婆,敢出言不逊,说媳妇儿放肆,混账的了。反而被媳妇儿邀去塘边,同她们一起扭起了腰肢。
他这样的想着,觉得这人世间真的是变了。变得不再需要他的竹器,变得连乌老四那样的老同,都同儿子开着小车进了城,悠哉悠哉地叹世界。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他这样的一边想着,一过走出了那片有点儿阴凉的竹林。而竹林之外,却是一片明朗的阳光,显得那么灿烂,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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