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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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我正在给妈妈发信息。

“妈，我今天回家，十一点的车，一点钟就能到。”

我想，妈妈接收到信息后，就会回复我：“好，早餐吃了吗？你要记得吃一瓶藿香正气液，你要记得先吃点东西，不然等下你晕车吐的就是胃酸了……”

此刻另外一边，妈妈应该在家里煮起了白粥，她知道我晕车只能吃得素一些。

但是妈妈没有回复我，她怎么不回复我呢？她是不是不要她儿子了？

妈妈一定是在忙，忙着煮饭，忙着炒菜，忙着一切的一切。

可是她永远地躺在了那座小小的坟墓里，在忙些什么呢？我不知道，但我很快就能回家跟她分享我的好多好多了。

妈妈，我毕业了。

我本来是昨天就要回家看您的，但是我前天夜里着了凉，昨天早上起来就发烧了，于是拖到了今天才回。

我好像不该跟您说这些的，都是一些不好的，让您担心了，但您好像也听不到，也罢！

妈妈，我今天一共收拾了四个箱子，箱子里装着您上次给我寄过来的梅子干，我舍不得吃，放在那里都发霉了，我为什么舍不得吃？我吃完了，它就没了。它在，即使发霉了，我还能嗅一嗅它的味道，那是您亲手制作的，从种植梅树，到梅花盛开，再到它结果，再到采摘与制作，还有施肥等等。我说不清了，我……

我好像要哭了，我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滋味，好像有点小忧伤。

我的口袋里放着已经喝完的藿香正气液，我还没找到垃圾桶，所以不能扔。但我不应该扔的，我也不会扔的。它是昨天我生病时我的舍友小胖买给我的，从宿舍到拿外卖的地方需要步行一公里，来回就是两公里，平日里他自己都是宅男一个，不是特殊情况都不会挪开他的床位半步，感恩！今天小胖还帮我把行李拿到车站，他跟我说，江湖再见！可是我想，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应该是最后一面。

妈妈，行李箱里还有一个CCD，那是我的舍友王富贵送我的，他经常带我出去玩，兜风。在风里我会忘了痛苦，只记得幸福。

我们一家人好像还没一起拍过照呢。

背包里还有一盒绿豆饼，那是买给小妹的，我一会到家，她肯定会急匆匆地跑到门口，然后拥上前来，笑着说：“哥哥你回来了。”

可是，小妹在2022年的时候得癌症死了，她的坟墓就在您的左边，小小的一座，我用我攒了十二年的钱请村里王大伯的女儿给她的坟墓画了芭比娃娃，她一定很喜欢。

我手上戴着的是小菊送给我的手表，我从不喜欢戴任何的饰品，我觉着那样太拘束，但我想，这个我会戴一辈子。

小菊是我的爱人，但她要去嫁人了，不说了……

我们是2021年12月23日认识的，她对我有种特殊的引力，只有跟她一起才会有那种感觉，相拥，缠绵。

我想认识是命，不再认识也是命，都是命吧！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

在我的手上，戴着的，是那永远的思念，是那不可扭转的时间，是她对我的爱，但爱又不能爱，是这样了。

此刻，百感交集！妈妈，我说不太清，我在公交车上直接哭出了声，不过好在没人注意我。

我哭，哭自己的无能为力；哭自己的爱而不得，哭自己的无可奈何，哭……

这场梦，是该醒了。

读小学时，您每天六点多就起来煮粥。我觉着您太辛苦，便五点多起来把粥给煮了。但从那以后，每天四点多您就起来煮粥。

您总是走在我前头，为我冲锋陷阵，妈妈……

在人间，我总归是幸福的，有您，有小妹，还有，还有谁呢？

我每天都有在社交平台上发布寻人启事，但始终都没找到在2005年被拐卖的姐姐。我不知道这个世界那么大，她在哪，且我该怎么去找她。她每天都会来到我的梦里，我在朦胧烟雾里寻她，雾朦胧，人也朦胧。

我终于毕业了！以后我会有更多的精力去寻找姐姐，希望她是幸福的，可她是幸福的吗？一切都像薛定谔的猫一样，是未知的。

被拐卖的，能有几个是有好下场的？我不说了，我说不出声了。妈妈我答应您，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一定不会放弃寻找姐姐，哪怕这个概率是如此地低。

我该说点开心的。

我凭借着我自己的能力，找到一份还不错的兼职，是家教。

小朋友们都特别地可爱，成绩也都在九十分以上，他们好像很开心我能成为他们的老师，家长也对我特别满意，还说希望下学期能继续合作，可是不能了，我要去寻我姐姐。

我最满意我的一次是我的一个初二的学生在一个月的时间内从原本的六十七分涨到了一百二十六分，当然这也是他悟性高的一种双重成就。

我还该说些什么呢？一切都在风里了，风会带走一切的烦恼与一切的苦闷吗？如果可以，请风吹得再猛烈一些。

现在是十二点十二分，我还有四十八分钟左右就能到家。我已经提前跟李叔说了要回家，他疼我，李婶也疼我。我就不回之前住的那个家了，我想爸爸也不希望我回去的，且那里没有我的位置。假使我回去了，既破坏了爸爸一家人的幸福，又使得大家都那么不快，算了不说了……

妈妈，我知道您爱干净，您活着时就把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我每个月都有叫住在村头的彭叔帮忙上山帮您跟小妹除去杂草。放心，彭叔人踏实且善良。且我有给钱彭叔的，请放心，我不是那种求人而不懂礼之人。

妈妈，我好像快支撑不住了，我好像很不快乐，好像赚再多的钱有些东西也无法再拥有。譬如在天堂的您和小妹，譬如不知道是在人间还是在天堂或是在地狱的姐姐，譬如我跟爸爸的关系，譬如小菊……

我无时不刻不在祈求神明，我希望他能带走我。

来一场灾难也好，地震？或是车祸？或是其他。

但地震会破坏太多幸福的家庭，幸福的人。车祸也会殃及他人，这都是行不通的。

妈妈，如果您在，您肯定不许我说这些胡话，您会说：“呸。”“厄运走开。”

妈妈，给我一个拥抱吧。

刚刚窗外吹过的风，是您吗？我好像在某一瞬间感受到了您。风与我相拥，那是您吗？我真想永远依偎在您身旁做个小孩，只做个小孩，可我才二十三岁呀，我本就是小孩。我是小孩吗？是，又好像不是。

上天啊！我是不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您大可以将我惩处，而不是伤害我身边的人，他们没有错，错的是我。错的是我呀，我一定是犯了天条，才致使您如此惩罚我。

请惩罚我吧，像当初压孙猴子那样压个五百年；或是像沙僧那样被贬入流沙河，每隔七天就遭受一次百剑穿胸之苦；或是像猪八戒那样被玉帝打两千锤，贬下凡间投胎成为猪刚鬣。

都可以的，早已无所畏惧。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不，我应该振作起来，您在世时常教我做个正直的人，做个能为社会做贡献的人，做个正能量的人。

且活着吧，寻找姐姐是我这一生的所求。其他的，要也要不得。

妈妈，我在想啊。如果您和小妹还有姐姐都在我身边。姐姐比我早读大学，那她肯定会教我很多我不懂的，我也不用走那么多弯路，也不用像个盲人一样四处探寻光明。

我们去旅游吧，去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去看长江水，去看黄河流，去北京故宫看名胜古迹，去……

去，去日苦多，欢笑渐远；去，去来江口守空船，绕船月明江水寒；去，去燕复归飞，归飞不可寻。

妈妈，我恨这样的命理！我恨我没有超能力让风带走世间所有被苦难缠绕的人心里的寂寥！我恨我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类！我恨天要我前行我就得前行，天要我后退我就得后退，万般不由己！

恨啊！我该对谁诉说呢？只是写在纸上罢！只是空谈罢！只是疏解心中苦闷罢！

现在是2024年的1月19日，故乡的梅花开了。我要去摘几朵雪白的梅花，送到妈妈的坟前，轻声吟诵：“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妈妈，这是您生前最喜欢的诗句，它被我题写在纸上，稍后就能烧给您了。

妈妈，您听得到我在叫您吗？如果听得到请回应一下我，请务必回应一下我，我想您了。日落归山海，我的归处在何方？天涯！天涯在何方？天涯在此处！此处是何方？此处在脚下！可此处不留我，不留我啊。

公交车到站了，善良的售票员姐姐帮我把行李箱拿了下来，我要转坐滴滴回家。

在途中，这一切都是如此地熟悉，但又陌生着，熟悉的是山水依旧，陌生的是只有我罢！

马上就要到家了，妈妈应该已经煮好了白粥，老妹也会笑着拥上前来，姐姐也应该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