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朋友圈被一个人的离开刷屏。
著名作家、茅盾文学奖获得者陈忠实昨天凌晨因病在西安去世,享年73岁。
怀念一个作者最好的方式是去看他的作品 。
《白鹿原》是陈忠实1993年出版的成名作。
1998年荣获第四届茅盾文学奖。
陈忠实(最左)接受颁奖
2010年被评为中国30年来最好的长篇小说。
在小说《白鹿原》的开头,整整一页纸的篇幅,陈忠实只写下巴尔扎克的一句话:
小说被认为是一个民族的秘史。
陈忠实丝毫不否认《白鹿原》受到《百年孤独》的影响。
加西亚·马尔克斯描绘拉丁美洲历史社会图景,陈忠实呈现半个世纪的乡土中国。
这部鸿篇巨著讲述了陕西土地上白姓和鹿姓两大家族祖孙三代的恩怨纷争。
时代变迁,清朝覆灭,民国建立。
前前后后涉及到30多个人物,每一个人都性格鲜明。
现任族长白嘉轩的儿子白孝文,政府乡约鹿子霖的儿子鹿兆鹏和白家长工的儿子黑娃。
白孝文、鹿兆鹏、黑娃
三个人情同手足,但成年之后的命运却大不相同。
黑娃和举人家的小妾田小娥偷情,被赶到窑洞生活。
鹿兆鹏从城市中带来革命浪潮,加入共产党。
白孝文留守村中。
陕西白鹿原上发生的事情,是各种家事的巧合碰撞,也是时代的必然。
黑娃在鹿兆鹏的鼓动下参加农讲所。
老祠堂被砸碎,两对父子成仇人。
国共分裂导致兄弟逃亡。
在风云变幻的时局,漂亮女人田小娥的加入,让担当仁义之名的白鹿村开始纷争不断,凸显出更惨烈的生存欲望。
电影最后,战争的炮火让这一切灰飞烟灭。
但,白鹿原的故事结束了,中国的故事仍在继续。
原著跨度长达半个世纪,导演王全安截取了小说中1912年到1938年的动荡,同时着力在田小娥身上。
用陈忠实的话来讲:田小娥是一个纯粹出于人性本能去抗争的叛逆者。
在以往的县志资料中,女人们往往十五六岁出嫁,一两年之后生子,不幸丧夫之后便开始守寡生涯。
侍奉公婆,抚养孩子,直至终了。
最后赢得一块牌匾:贞妇烈女。
陈忠实感到逆反式的怨念,他决定书写一个女性角色,让她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一个真正的人。
田小娥就是那个时候浮现在陈忠实的脑海。
性,就是田小娥反抗的方式。
而对于书中关于性的描写,他有两个原则:
不回避,撕开写(要彻底揭开封建道德的黑幕)。
不作诱饵(不作刻意引起读者注意的工具)。
王全安电影的呈现,也没有回避。
身为举人家的小妾,老相公能让她衣食足,却满足不了女人内心躁动。
瞥见了麦客黑娃,她会直接说,今晚我留门。
私通之后被处以刑罚也不屈服。
除了黑娃,她还和多个其他的男人发生过关系。
物质,性,安全感,还有复仇。
但,不要忘了,哪怕是在社会秩序混乱的情况下,男人和女人的地位也是不一样的。
她从被丫头伺候的半个主子,沦为了尖刀下的冤魂。
而那几个男人,都还活着。
黑娃成了土匪。
鹿子霖虽然不再做官,还有一个最终的安稳归宿白鹿原。
白孝文哪怕快要被饿死,也还能参军自救。
男人服从国家,而女人服从男人。
牌坊只禁锢女人。
当拥有新思潮的鹿兆鹏对黑娃宣扬没有祠堂的苏联是多么令人向往。
田小娥反问:
那苏联还有什么意思?
没有祠堂的苏联还有什么意思?
她和黑娃因为私通不被代表传统的祠堂接受,两个冲破封建枷锁的人,最希望的是得到封建体制的承认。
她依靠人的本能进行反抗,但被体制化的人哪怕再反骨,也一生摆脱不了被定死的观念。
这一瞬间,恐惧比讽刺更多。
为了让影像更富冲击力。
影片的整体色调采用了土色。
麦浪翻滚,金色波浪。
关中平原,山山水水。
颜色浓烈又厚重。
摄影师卢茨·赖特迈尔2002年便开始了和王全安的合作。
为了呈现原生态的麦田,导演带着美术指导从陕西一直向北找,一直找到了中俄边境海拉尔。
整个剧组待了两三个月,工作演员没办法洗头,看上去和当地的居民完全没有区别。
演员段奕宏练习割麦时,多次割伤自己的手。
王全安说:就是死磕了。
为了捕捉一个风吹麦浪的画面,剧组等了三天。
追着拍麦田上的鹿,王全安就崴了脚,一直拖着伤腿把电影完成。
2012年,《白鹿原》获得第62届柏林国际电影节最佳摄影银熊奖。
除了麦田,和贯穿影片的陕西话,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华阴老腔让这部影片呈现出更地道的西北风味。
麦客们出完力,吃罢饭,抡起板砖和板凳,唱出磅礴豪迈的秦腔。
是西北风味,也是中国农民灿烂的生命力。
作者陈忠实没有参与电影剧本的改编。
第一次看完试片,他给电影打了95分。
就影片表现的内容,是感人的甚至震撼人的。
演员表现很到位,体现了小说中的人物。
好在我还活着就能看到电影,我们的时代已经进步得非同小可。
但他看到的是导演未删减版本,最后公映版只有155分钟。
田小娥尿鹿子霖一脸这个片段被剪掉,在白孝文骂完她之后突然蹦出一句——
我就尿你一身。
没看过原著的观众不明所以。
关于220分钟的导演版有多好,至今是个谜。
在Sir的印象中,这些曾经曝光的剧照,通通在电影里看不见。
不够过瘾,《白鹿原》仍值得你花上三个小时。
小说更是。
Sir无比赞同陈忠实说过的这句话:
这部片子是要给大家传达一件事,那就是传承我们民族伟大优秀的品质。在极端仇视文化与极端崇拜物质之后的年代,在集体缺失信仰的年代,需要这样一部作品。
陈忠实走了,《白鹿原》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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