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青衣~2

作者: 俏叶磊 | 来源:发表于2019-03-12 15:26 被阅读11次

      白第城中东市巷里柳府大宅,入门便见一朴素桃木牌匾挂于额上三尺,题字曰天下第一镖局。此匾乃于十年前青山慈恩寺里所求,由智尚高僧亲自提笔。柳不悔原是求个“天下邸”,高僧写到“邸”时,手心渗汗,握笔不牢,借故去静心阁取他御笔。高僧原是不会写那个“邸”字,在静心阁翻书翻了半天,仍不求其解,实在无奈。半晌后他回到堂前,故作玄虚道:“方才我在静心阁无意碰倒一本经书,书中所述为人第一便是善德,柳施主常除恶防奸,济贫无数,贫僧认为,可称第一镖局。” 

      研墨、赐笔、端茶的小僧们皆谓师父“妙哉,妙哉!”。未等柳不悔推辞,便有小僧敬茶并言道:“柳施主之义方圆百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今日我师父提笔‘第一’二字更是寄愿施主侠义之名能通达天下,此匾一挂便引天下各路豪杰投奔,若那时,我白第城人才济济,名满天下,只怕这全城百姓与我小小慈恩寺也能沾些福彩,此等流世功德还望柳大侠切莫推辞。” 

      和尚一袭巧言令柳不悔再推脱不得。不悔摸了摸袖中的银子,只好作揖礼受:“劳烦住持多费心力。”智尚高僧单掌作佛礼回道:“阿弥陀佛,柳施主不必客气,多三字乃举手之劳。”柳不悔心里明白,多三个字,就是多三两银子的香火钱。

      此匾取回府后,柳不悔每日夜不能寐,三餐无味,思索着这天下第一匾断然不能就此平白无故挂上,这样外人免不了闲言碎语,也有自夸之嫌。这匾如何能挂,又如何使人信服?它压在柳不悔的心头,若不及时解开,便多一日寝食难安。

      他的二房妻子李素之见丈夫整日不思茶饭,心事重重,便劝道:“夫君何苦如此,妾身有一计。”

      柳不悔听此言只咧口一笑,平日里素之连下人的名字都会记错,她的脑子又能生出个什么傻主意。只道:“夫人不妨说说看。”

      李素之用手指在桌上画了一横,问道这是何字。

      “‘一’字,一窍不通的一。”柳不悔听此言便觉素之并无新奇,反倒暗示她一窍不通。

      素之见丈夫脸色稍变,忙安抚道:“夫君莫急,你再看,这又是何字?”说着又用手指在先前一横中间画了个“了”。

      “夫人的意思是,改掉这个‘第一’?”

      “我已仔细端详过那牌匾,其‘第’字落笔潦草,依我看,若是将‘一’改成‘子’,旁人看来定会以为是‘天下弟子镖局’,这番变改,便可安心挂上,也意为柳家谦称为天下人之弟子,同不失儒家谦让之礼。”

      柳不悔悉心听完,抿了口茶入嘴,考虑片刻后起身回应道:“妙是虽妙,但不可。一来此匾题字乃向慈恩寺智尚高僧所求,已结佛缘,定不可擅自修改。二来我柳家做的是押镖生意,名号怎能像那文墨儒雅之士推来让去,当名震四海,才惹得人来找我柳某人走镖。”

      在柳不悔心里,这“天下第一”定是要挂的,他胸中自有一颗名扬天下的野心。

      李素之眉头一皱:“你就非要挂那天下第一的招牌!你可知挂上这招牌既招福意也生祸根!你能让这白第城人服得,也能让天下人服得吗?且不说那争强好胜的盗贼大有人在,光是周围千里同行也定会千方百计砸你招牌!”

      “大丈夫岂能畏首畏尾,我自当心里有数,我柳不悔自幼习武,十岁有三便与叔伯行走江湖,乃至二十过五接手镖局,其间多少风风雨雨打打杀杀,我心早已比铁石还坚硬,我骨早已比刀剑还桀骜,如今我热血依旧,这一辈子我只做这一件事,势必要做成天下第一!”

    柳不悔心意已决,他只叹无人能懂,素之是个妇人,两个孩儿也非男儿之身,所图鸿鹄志,唯有自己践行。

      李素之见势并无能为力,也罢也罢,就让眼前这个男人去完成他心中的事业功绩,她一个妇道人家又如何能多嘴扰事儿。

      此时,院中一下人忽进来报:“老爷,门外有位贵人来访。”

      柳不悔平复下刚才激动的情感,摸起腮下稀疏的毛须,问道:“此人打扮如何?”

      那下人回忆着说:“全身绫罗绸缎,戴着高帽,面相应当比老爷年长,身后跟着两个下人,他叫……他叫自己万某人。”

      “快快请见。”柳不悔意识到门外之人应是白第城第一财主,万金山。

      待下人出门。

      柳不悔又道:“刚才之言,只因我心潮澎湃,语气失度,还望夫人切勿责怪。”

      李素之道了句“无碍”,便知书达礼轻作揖退回闺房。

      少顷,那万员外便随着下人的指引步入堂前。

      柳不悔赶紧上前拱手问候:“原不知是万员外拜访,稍有怠慢,失礼了失礼了。”

      万金山摆摆手,倒也不客气拘谨,就坐在了正中的椅子上。拉着柳不悔也坐下,并道:“来来来,不必繁缛礼节,此番我来是有正事与你相谈,你且坐下。”

      这万金山竟然是个如此随和直爽之人,平日多是耳闻万员外之名声,私下交情不多,今日一见,竟不觉生疏,难怪万员外所涉生意,无一不成,其人缘遍天下看来也并非虚闻。

      柳不悔哈哈一笑,也便坐下。

      万金山正要开口,便欲言又止,望着一旁的下人,咳嗽了几声。

      柳不悔意会,示意家丁退下。

      便问道:“万员外所为何事,不妨直说,若需我柳不悔相助,自当不遗余力。”

      “这事儿,还非你柳镖头不可。”说着万金山往柳不悔耳边靠近,小声呢喃着一袭话。

      “这……”听完后柳不悔陷入两难,他站起,小幅踱着步子,嘴里一直念叨:“这……这……”

      “哎呀,柳镖头你就别这那的了,我早已听闻柳家押镖向来稳当,柳镖头武艺高强,阅历丰盛,此镖交于他人,我全不放心,唯你柳不悔我信得过。”

      “可此番路程,是要翻过黑风岭,那里贼人猖獗,只怕……”柳不悔继续为难道。

      “正是因为如此,才来求你柳镖头。”万金山诚意满满。

      “可……可你此番生意是与朝廷往来,若是万一,失了镖,那我柳家恐会惹来杀身大祸。”

      “好你个柳不悔,我诚心求你,若是帮我走镖成功你柳家镖局的大名也能享誉天下,我美言几句,朝廷也会记得你功劳,你却怕来怕去,甘愿缩头,看来你在这白第城中的都是虚名,今日才知我万金山看错了人,识错了才,罢了罢了!烂泥扶不上墙,哼——”万金山恨铁不成钢,在柳不悔的再三推辞下他气在胸中,甩开袖子要走。

      柳不悔见状赶忙拦住,赔罪道:“莫急,莫急嘛,我柳不悔岂是那贪生怕死之辈!再说,黑风岭我十五岁便能独自翻越,又怎会害怕。只是……”

      “只是如何?”那万金山看到我一丝希望又和气起来,回头急切问道。

      “只是我这陋室简宅三日后就要大兴修缮,半月内我是走不开的。若是万兄能等上个半月,我定当不负所望。”柳不悔委婉道。

      “呵!还是推辞,我这头一批东西七日内便要送到,若是等你半月,怕是来我坟上相会!”万金山意识到这柳不悔终究还是不敢,便扬长而去,满腹怨气。

      柳不悔赶出门外,招呼下人送他,嘴角却流露一丝诡笑。

      日落月升,夜色惆怅。

      晚膳席上,李素之未能忍住,之前夫君与万金山的对话她在后头听得一清二楚,她有所失望便问起:“府中一月前才修缮过,你为何欺骗那万员外,方才还与我大谈豪情,怎么,一趟黑风岭就吓破你的胆了?”素之下午的闷气还憋在心中,丈夫与万金山的对话让她失望,她此时恨不得一吐为快。

      柳不悔听此话倒面色温和,一边夹菜往素之碗里,有意讨好,一边说道:“夫人莫生气,我仍是那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妙招自在我心中,待半月后再评议此事如何?”

      李素之见丈夫还是装神弄鬼,心中所想并不向自己完全吐露,这还算什么夫妻,越想越气,索性放下筷子,道一句“食足腹饱。”便先行离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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