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牙痛了好久,熬不过,只好去看医生。挂了号,医生名为夏际。拿着挂号单,我心想:为啥不叫“夏季”?别狠出天际就好。我磨磨叽叽往楼梯走,导诊的姑娘说,这位患者,这边有电梯。
我向那姑娘咧咧嘴说,我喜欢走楼梯。
什么患者嘛?患者患者,真难听。你怎么就知道我有病。我一边走心里一边嘟囔着。脚步能有多慢走多慢。反正我不赶时间,其实最主要原因是——我最怕看医生,特别是牙医,两年前拔智齿时那种“我为鱼肉人为刀俎”的梦魇还是阴魂不散,常常来袭。
是个男的。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眸子黑白分明。
靠,男人怎么可以长这么……冰清玉洁的眼睛?!虽然我以一个职业写手的思维发现用“冰清玉洁”形容眼睛大错特错。但我头脑里还是就冒出这个词。冰一样清澈,眼白像玉一样洁白……
被动地张大嘴,眼睛却不时看向那双清凉眸子,心想,应该是个年轻帅哥吧。不过医疗顶灯照着我,实在不好意思老盯着他看,一来是眼睛不舒服,二来是……不,最主要是,我想象自己张大嘴巴瞪大眼睛的样子,是不是很像史迪奇?
天,我还是乖乖闭上眼。
我之所以猜他是个年轻医生,除了眼睛,还有他的身材。那么挺拔俊逸,虽然穿着白大褂,但能隐约感觉他身上的肌肉,这让我想起我的健身教练刘志华(我突然觉得自己太邪恶了)。
他用冰冷的器械在我口腔里捣鼓了一阵子,说,你还是去一楼拍个照吧。
医生还有得救么?我说。
他说说不准,先拍照。我听不出他这话里的半分感情。心想大概像我这样的病人他见太多了。反正能让病人花钱的地方肯定一处也不落下。
还好拍照也就七十多元,完全在我承受范围之内。等了一下片子就出来了,我拿着片子对着光线看了老半天,除了看到一个口腔骷颅头,什么都看不懂。
拿给他看,他眉头皱了下,我的心也跟着皱了下。他要出手了?!
医生怎么样,没救了吗?
我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我真希望此刻自己是只小猫咪,眼神可怜无辜,让他善心大发,不要“宰”我还要怜惜拯救我。
他说你痛的那颗牙有半年了吧,烂得太厉害要拔掉,另外右上五那颗牙也有问题。
原来小猫咪在医生面前是没用的!医生就是最冷酷无情的动物,我心里发狠地想。回去我要写一篇暴露医生陋行的小说,把你丑恶嘴脸公之于众,哼!
不过他说得没错,我的那颗牙断断续续痛了半年,其实更早之前补过,后来补的地方脱落了,开始疼痛且不断缺损。是我自己拖延症,如今被判死刑也真的活该。
我再次爬上那张牙科椅的时候,已变得哆哆嗦嗦。然后我看到那双眼睛像月牙一样弯了起来。哼,笑吧笑吧,姐就忍了这一回。
我闭着眼睛张开口,才不要看他的臭样子。
不要紧的,不会很疼。
我没听错吧,居然安慰我。原来他也有温柔的一面。听了这句话,我确实放松下来,毕竟别人是专业人士。
我打麻醉了。他又说。
我睁开眼,看到一双充满慈爱的眼睛。没错,这会儿那“冰清玉洁”变成“慈爱”了。我鼻子一酸,竟觉眼眶一热。
真的不疼。他又说。
妈呀,他大概看到我要涌出的泪。羞死人了。他不会以为我怕到哭吧?我把眼睛闭上,嘟囔了一句,我不怕疼。
才说完张嘴,一阵尖锐的痛在我牙床蔓延开来。就那么一下,我的口腔变得钝钝的。
骗人精,还说不疼。我在心里吼。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心下便委屈愤怒了一下。明天就发一篇《魔鬼牙医》,先以拔牙场景入题,再写外貌动作对话,当然,收费也是重点……我正构思着,突然响起他的声音。
可以啦,看,你这颗牙坏成什么样子!
啊,就行啦?怎么没感觉?想想以前拔智齿时锤子敲打到耳膜都快脱出来的大动作,这医生也太太太厉害了。简直就像武林高手探囊取物嘛。
我睁开眼,侧身看了一眼那颗烂牙,果然,已完全没有牙的样子了,丑陋不堪,呲牙咧齿地摆在托盘里。突然想到那么丑的牙被他看到,他会不会猜我平时有多懒多不讲卫生一下子我竟生出无限羞耻惭愧懊恼来。
我嚅嗫半天说医生谢谢你我还要做什么。他说我开了三天的药你回去照着吃一周后来拆线。
天,还缝了线那太神奇了我怎么半点没感觉。刚才那种愤怒已悄然转化为敬佩,当然,就一点点。我不愿意那么快就很敬佩他了。对专业素养好的人,我都敬佩。不过他刚才那么狠,所以我就敬佩那么一丢丢吧。
看来《恶魔牙医》写不成了。这样一来,不由又有点失落。多好的素材啊,就泡汤了。我就知道自己的,如果勉强胡编乱造一篇文的话,多少有点违背我的道德原则底线。我是有专业素养的人。我的文字要有根基要真实要走心的嘛。
但要我写《神医》我还是有点不愿意,虽然他真的挺神。
去交拔牙的钱,七百八,加药费拍照什么的,要一千大洋。哼,就冲这些钱,我才不想写他神医呢。
拿着药再去找他,他的口罩已经脱了下来。天,真的是一枚帅哥!一枚大!帅!哥!
除了眼睛,他的鼻梁挺直得像大卫,嘴唇带着一抹周润发式的性感微笑,有点国字脸又不太“国”,反正是英气里参杂着温和。太完美了!
夏医生,我,我的另一颗牙齿什么时候治疗?
说完这句,我马上发现不对头,不是下周来拆线么?看别人脱了口罩,我的态度大变样,这流露出来的急不可待也太明显了。我甚至怀疑此刻自己眼里是否不断冒着花痴的小星星。羞!
不急,你拆线的时候再说。
果然他淡淡地回我。我想找地缝钻。
医生,那个……我真想掴自己一巴掌。你知道我想干什么?我居然不死心,我想问他拿微信!还好剩下的后半句吞肚子里了。我知道百分之二百会被拒绝。你想想,一个医生,每天面对那么多病人,都要加微信,烦都会烦死。他肯定有一套拒绝的理由。
为什么想加他微信啊?还不是我太特么花痴了,不是说再也不拍拖再也不恋爱了么?
一个人在什么时候不需要恋爱?
在TA有钱不需要为柴米油盐烦恼,且精神富足一个人过得逍遥自在。这样的日子我不是都过了两年了?每天看着那些苦逼上班族,我睡到自然醒,喝杯咖啡,吃份早点,再写篇文,看看书,约约闺蜜,逛逛街……呀,都不好意思说出来,怕被人羡慕嫉妒恨。
我今天发什么神经啊。那么好的生活我居然想打破它?不不不!
那家伙就看着我“那个”“那个”,也不搭话。
我只好说,夏医生,那个我走了,谢谢您,我下周一定准时来拆线。
说完我囧死了。这“一定准时”里头好像带了接头暗号似的。谁要你准时来着?你爱来不来。
好,不客气。
他说完便不再理我,转身在他的电脑上打着字。
我只好悻悻地走了。
冷小茶——我走出几步,听到他的声音,简直天籁般美妙。他叫我回去干啥,他想要加我微信了?快加我快加我快加我,我默念着心狂跳着羞涩地腼腆地缓缓转过身。
一本病历举在我眼皮底下:喏,你的病历。
哦——我接过,还有什么话跟我说,快说啊快说啊,我心里喊。
好吧,别人根本没打算再说话。
谢谢。我接过病历,转身离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走到电梯口,身后,依然静默无声。
我默默走进电梯,再默默走出医院大门。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我没伞。突然就想起小林漫画里有那么一句:别人在等伞,而我在等雨停。
什么鬼天气!为什么我没带伞就下雨?!你讨厌的天气君也欺负我——怎么我有点想哭呢?是麻药过了吧?舔舔那空了的牙床,好痛!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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