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的历史与边界》读书笔记
这一章的内容关乎政治中的价值和意识形态,因此不仅承接上两章,是政治的实践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同时也承接第六章的内容,第六章的主旨是对国家的分析的历史,涉及到政治思想史的流变。
这一章,Kenneth Minogue着重探讨了正义、自由、民主三种价值。关于进一步理解这一章的主旨,可以阅读伯林的《自由四论》,这一章的主旨涉及到政治价值的概念辨析、自由概念的混用、价值的多元和冲突,与《自由四论》探讨的主题不谋而合。
舵手应该靠什么航标来掌握航向?
在第六章开头中,Kenneth Minogue提到了两个关于国家的比喻,一个是将国家比喻为一个统一的有机体,我们每个人都是这个有机体的一部分;另一个是将国家比喻为航船。第六章的分析就围绕着有机体开始的,而这一章(第十章)则是围绕着航船展开。
在本章开始探讨国家的航船比喻之前,Kenneth Minogue先说明了为什么政治中会存在大量的比喻或者隐喻。
这是因为,政治行为的一大部分是讲演,而讲演就意味着要将自己戏剧化,因此需要象征物和隐喻。
接下来Kenneth Minogue提到“government”其实本身就有航船的意味,因为这个词源于拉丁文的gubernaculum,意思是“船舵”。
既然国家类似于航船,国家治理类似于在大海航行,那么最重要的问题显而易见是:舵手应该靠什么航标来掌握航向?
答案是:理想
Kenneth Minogue认为,正如航船靠远方的灯塔或者北极星来导航一般,政治行为应当凭借理想来指引方向。
理想不仅是政治中人们希望努力达到的目标,也是政党常常视为身份归属的某种理念。如一般来说,保守党人重视传统的价值,自由党人则拥护自由,社会主义者主张平等。
传统、自由、平等,在这里皆是一种指引政治行为的灯塔。
但是,Kenneth Minogue认为,最重要的,或者先于这些价值的,是正义。【或许也是因为正义是最古老,最先被认真探讨的价值。】
现代的“justice”一词来自拉丁文的ius,ius既有法律的意思,也包含了权利的概念。
在柏拉图那里,正义关乎最高的善,决定着其他美德的地位。正义就是每个人得到他应得的。为了探讨每个人应得的东西是什么,就需要对城邦的整个结构加以描述。在对整个城邦结构进行了分析,柏拉图得出了最终的正义的定义:正义就是根据人们具有的天然秉性把他们安排在国家中适当的位置。因此,君王应当是哲学家,因为只有哲学家才能恰当的了解人的本性,实现正义的基本原则是互助互补,生产者、守卫者、哲学王都各尽其职。
在这里,Kenneth Minogue为柏拉图的理想国辩护。有一种观点认为柏拉图的理想国是一种无法实现的乌托邦。Kenneth Minogue认为,正义实际上是一种理想,正如导航的星斗,凭借星斗导航,并不意味着我们就要把航船开到星斗上。这就意味着正义实际上意味着某种标准,根据这个标准,我们能够制定政策、采取行动。因此,正义和其他理想总是能够对社会各个方面发挥作用。
选举权仅限于有财产的公民或成年男子,这公正吗?
一个民族要受另一个民族统治,这公正吗?
......
显然,人们作出这些判断依据于他们当时对正义的理解。当代的人们常常会有一种错觉,他们认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人类的正义观从狭隘的偏见逐步发展成比较宽容、合理的观念。
当代的人们认为道德标准都是相对的,所有的文化都是平等的,他们把这种信念当作最终的结论,自认为获得了真理。
但是,从这些因时因地的正义的观念中,我们其实能得出的结论只有:每一代人都认为自己终于能作出真正合理的道德和政治判断。
这里,Kenneth Minogue回应了本书导言和第一章的看法。
公正不仅是导航的北斗,也曾在我们的过去存在
依据上述分析,Kenneth Minogue提出,政治就是对“怎样做才公正”的无休止的公开争论。这里Kenneth Minogue回应了之前常常温习的政治的定义:政治就是论辩和说服。
这里,Kenneth Minogue提到了亚里士多德。亚里士多德基于对希腊城邦的研究得出结论,政体中的不稳定来自人们对平等(理想之一)的追求,此外,他还认为,公正就是根据不同群体对城邦利益的贡献来分配荣誉和职位,真正的政体包括了民主的和寡头的两种成分。
Kenneth Minogue强调,亚里士多德同样只是告诉了我们公正是什么,但与柏拉图的星斗的区别在于,亚里士多德的公正观基于对现实情况的研究,这也意味着理想,如公正,可以从哲学的高度解释我们已知的事物。【这里,应当指的就是常说的“概括和归纳”吧。】
既然公正不仅仅是星斗,我们就需要对之前的航船比喻做一个修正。公正不仅远在天边,其实它也存在我们的生活中,或者说,在我们的社会的某些方面,公正已经有所实现。不然,我们如何知道“公正”的呢?【其实,这又涉及到语言哲学,当我们开始用公正的概念去讨论问题,或准备去分析公正的时候,在讨论之前,我们其实是已经知道了那个东西的一些信息。正如费希特对康德的质疑:当我们说一个东西存在时,我们不是已经知道了关于它的某些信息了吗?既然如此,那么对航船的修正就应该是:在我们出航之前,我们已经通过之前的知识积累和观察,知道了关于北斗星的一些情况。】
这里,就航船而言,我们扩大了截取的时间范围。实际上,按照Kenneth Minogue的原话来说就是:
公正不仅斤是存在于我们前方、可以为我们导航的目标,公正也曾在我们的过去中存在,它揭示了我们的现状和我们的历史。
Kenneth Minogue分析到这里,我们就可以明白,为什么政治生活中,总会有人在某些时候提出维护公正的要求。
当新思想出现,或者形势发生变化时,原先看起来自然合理的情形现在却使人们不满,要求改革,而改革的理由就是维护公正。
【或许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美国革命,美国的独立战争并没有创造出新的东西,人们声称的和实际捍卫的,是一直拥有的东西。】
这样,因为每部分人对公正的理解各不相同,公正似乎总是与某种社会变革和动荡联系在一起。为了消弭内战,继承了另一种思想传统的霍布斯将正义降低为维持社会秩序的基础,问题的关键在于稳定。正义的公民就是“在行动上遵守国家法律的人”。
理想如何在政治语言中发挥作用?
就理想如何在政治语言中发挥作用,Kenneth Minogue以“自由”为例进行了讨论。
自由有两个词,一个是liberty,源自古罗马的酒神,在古希腊中称之为狄奥尼索斯;另一个是freedom,来自日耳曼语,指一户人家中除奴隶之外,与一家之主较亲近的成员。故而,自由这个词最重要的功能是身份和属性的界定,例如表明某些阶层的人是不受统治的人,某些政体是不受王权统治的共和政体。
一般人们认为自由就是不受限制,从而进一步认为自由就意味着不必生活在despot的统治之下。但是,这种人们常常接受的意见,很容易就滑向一种诡辩,如下:
=>如果自由就是不受限制,那么假若我因为缺钱而无法做想要做的事,那就可以说,贫穷不是自由。
=>进一步,自由与能力挂钩,我们会拥护某一个despot,指望他消灭贫困,使我们享有平等的能力。
这里的问题在于,一般人们难以区分积极自由和消极自由,又或者新罗马自由,人们混用概念,胡说八道习惯了,从而会酿成严重的后果。
霍布斯因而对自由始终保持警惕,将自由定义为“法律的沉默处”。【这里实际上,霍布斯始终一贯秉持的是消极自由观,对法律的服从实际上并没有限制你的天赋自由,你依然有判断服从或者不服从的能力,之于你为什么选择服从,是因为你害怕不服从的后果,因此并不能说法律剥夺了你的自由。而存在于“法律沉默处”的自由,在霍布斯那里为臣民的自由,臣民的自由仅仅存在于法律没有规定的地方。(可见之前我对霍布斯自由观念的分析)】
价值多元
接下来,Kenneth Minogue开始讨论价值的多元。这与伯林的思路基本是一致的,两种自由观念的背后是无法调和的两种价值,进而引出多元价值。
一艘国家的航船在无边无际又深不可测的生活之海里航行时,船上的乘客们很可能会决定驶向一个目的地......他们作出这一决定的根据是,所有的人都会喜爱他们所追随的理想。
这里伯林实际上批评了两种倾向。第一种倾向就不说了。第二种实际上就是人们常说的“带路党”。尽管西方社会中的一些理想,对其他文明中的许多人具有不可抗拒的魅力,但这种理想是有其社会基础的,强调人们的自我控制。而在其他社会则实际上是缺少这种社会基础的。
此外,还有一种与liberty相近的理想,叫liberation。liberation常常会导致航船的航向极速变更。之于其为什么会失败,卢梭说的很清楚:
When slave revolt, they will not create a free society, but merely change their masters.
基于上述关于自由的论述,Kenneth Minogue总结道:
The paradox of freedom is the fact that it can only be a possession we already have. As an ideal to navigate by, it must be an illusion.
民主的理想与自由相似。
Kenneth Minogue认为在西方社会,民主一开始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宪法名词,但它迅速膨胀,甚至可能会取代自由和正义的位置。关于民主的浪潮,可以参考托克维尔和亨廷顿的著述。
之于为什么民主能够比自由越来越多的更受到人们青睐,Kenneth Minogue提了一个简洁的理由,这个理由由卢梭提供:
no one can be free, who does not participate in making the laws under which he lives.
但是,卢梭并没有认为民主政体是最自由的、最好的政体,实际上,他对民主政体的要求十分苛刻,只有神才能够创立民主政体。只是可惜,很多其他思想家,转到了这种意见。
民主的理想,还有一个独特的地方,在于其明确的演示了在现代社会中,政治理想如何扩展到国家的领域之外,成为现代生活中其他“组合关系”(association)的价值标准。例如,我们常常可以见到:民主的社会、民主的文化、经济的民主化等等。
总结
在对自由和民主这两个理想做了较为深刻的剖析后,Kenneth Minogue进一步深入到多元价值的层面。理想固然是好的,可理想是众多的,然而在实际生活中,我们不可能同时朝向好几颗星斗航行。谁试图将航船朝向某一个星斗航行,他需要证明那个星斗是最好的,能够实现所有人的目标。
本章皆围绕政治的理想来讨论,在本章结尾,Kenneth Minogue提到,在实际政治中,由于奋斗目标的多样,所以我们常常需要互相调整,也就是理想终将受到现实的限制,现实将会确立奋斗的方向和前进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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