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14.灾难

作者: 拾土 | 来源:发表于2017-03-08 18:30 被阅读28次
电影《驴得水》

上一章13.和好

一九五八的中国随处可见人民公社和炼钢厂,走到街道上可以看到墙上到处贴着大字报—“超英赶美,大炼钢铁”“不怕做不到,只怕想不到;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人们一起种地,牲畜、鸡鸭集体养。古老的小巷中数百号人大喊着“跑步进入共产主义”、“共产主义是天堂,人民公社是桥梁”的口号,晚上家家户户打着灯笼、举着火把、锣鼓动天,大家都盼着能早一点跨进共产主义。

公社里大家一起吃饭为了解放妇女,每家的锅碗瓢盆都收了。谢家由于解放前是富农成分不好连家里的大锅都被拿走了,厨房里只剩下黑乎乎的大锅头。英子、公公、婆婆三人在队里挣工分,小姨在家照看孩子,煊泽依旧在县城吃着公家饭。这几年英子连生两胎耽误了不少工分家里早已是青黄不接了,本想生了孩子能下地就去队里可婆婆和丈夫硬说要做完月子才能干活生完老大后还做完了双月子,在一群女人的嫉妒、羡慕中返回田里的英子使劲的加班加点。这些年,嘎子也已娶妻生子,芬儿嫁给了村支书的儿子丈夫在粮库工作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两个小弟弟也已长大,家里算上后娘五个人挣工分日子过的稍有宽裕,这两年多亏有妹妹和弟弟的接济日子才勉强过得皱皱巴巴。自从老大生的是个带把的,婆婆每次都笑的合不拢嘴,虽然老二是个姑娘但丈夫仿佛还很高兴每次回家都抱着自己闺女不撒手看的自己都心里不舒服,其他人虽不像老大那么高兴倒也没有亏待她们娘俩。英子不由得想到母亲当年盼了五年才生下的孩子,只因是女娃就不被丈夫所不喜被婆婆厌弃,英子不知道如果自己第一胎生的是女儿会不会像娘一样被嘲愤、被挤兑…最后是不是也会放弃自己的娃,每当看到丈夫对着女儿那宠溺的笑容时英子总想问出心中的疑惑想得到肯定的答案,但她害怕失望害怕失去更害怕女儿会像自己一样一生都得不到父爱,就这样吧,糊涂点,就算一切是假象但在梦醒之前她们娘俩是幸福的就够了。公公的脾气更加的暴躁了有次英子还看见婆婆躲在房间里偷偷抹眼泪身上一块红一块紫。

时间如白驹过马转眼八年又过去了,看着绿油油的田地英子直起身捶捶背又打起精神干活:今天一定要把队里的草拔完不然又没有工分咧。突然广播上喊着要她回家。心里疑惑的英子刚进家门就发现不对劲,门开着院子里乱混混的,自己屋前乱七八糟的扔着一堆一堆的书,孩子哇哇的哭声,婆婆和小姨的喊叫声,公公手杖敲在地上的咚咚声,此起彼伏混合在一起自己仿佛置身于硝烟弥漫的战场中。

“死老头,放手”

“哎吆造咧啥孽咧撒,哎吆哎吆”

“呜呜呜呜呜”

“滚,从我们家滚出去”

“哎吆,俺儿子可是公家的人你们……会遭报应的”

“欧呦,你这死老婆吓唬老子呢,俺可是听从党的领导打倒你们这些臭老五的剥削阶级”

“万恶的资本家,你们家那个儿子已经被抓咧就关在牛棚咧,呲呲”

“哈哈哈哈哈,臭老五的儿子咋能当官咧”

“不,俺不相信,不会的”英子婆婆泪眼婆娑的看着红卫兵。

丈夫被抓咧,咋可能咧?他前几天才回过家还带回来一小袋白面说是公家给发的咋就进牛棚咧呢?不可能不可能。英子摇着头走进咧屋子,满地的狼藉,破碎的瓷片、纸张,散落的衣服,东倒西歪的桌子、椅子。两个小人儿已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看见英子进来一股脑冲到母亲的怀里、头深深的埋在母亲的胸前、瘦弱的身子瑟瑟发抖。英子扫视着屋子,一只手轻柔着拍着孩子的后背安抚着他们的情绪,一只手捡起地上的纸张。

“你这婆娘就是小臭老五的婆姨?”

“是挺好看的,一看就是资本家的有钱少奶奶,这身板细腰、脸蛋细皮嫩肉的,呲呲就是比镇头老黄家的婆姨强多咧,可惜可惜咧”

“哎,王大六,毛主席说共产主义就是所有东西都是共产的那婆娘也就是共产的”

“啪”一巴掌扇过去“老子不叫王大六听到咧吗?王建国,老子叫王建国,再让老子听到这个名字,俺操你家祖宗,还有记得下次叫王队长,咋们是有纪律的铁的队伍”

“晓得咧,晓得咧,这娘们咋处理,王d…王队长”大字还没从口腔中发出声摸着红肿发烫的右脸被深深的咽了下去。

“带回去”

“哎呀,你们这帮杀千刀的带着俺儿媳去哪咧”英子婆婆狠狠的拉着一个瘦小少年的青翠色上衣,不让他从自己面前过去。

“哎,这死老太婆劲还挺多,滚一边去”少年朝着同伴笑嘻嘻的打着口哨,扳开老人的手使劲往后一推“砰”老人倒在了地上。

“娘、老婆子、姐姐、奶奶”顿时屋子里的人慌了手脚,喊叫声、哭声混搭在一起嚷的耳朵嗡嗡响,而屋子的几个少年除了一刹那的惊慌脸色平静的像一滩死水不见欢喜或者忧愁有的也仅仅是几分很淡很淡的嘲讽,仿佛人生路上的一个旅客看着周围的悲欢离合而后转身踏向下一个十字路口。

“都他妈的给老子闭嘴”指着英子说“你跟俺们走,其余的统统给老子呆在这不许动”。

“俺会跟你们走的,俺需要先把俺婆婆安置好才能走”

“娘,娘,俺不要你走”俩小娃娃哭的惊天动紧紧地抱着英子的大腿死死的不放手。

“乖,娟子乖,新民过来带着妹妹照顾好爷爷、奶奶、姨奶奶,娘去接你爹回家”

“娘,俺晓得咧”不到十岁的孩子挺着胸脯、湿润的眼睛对着母亲像老鼠一样点着头“俺会顾好家的”。

英子搀扶着婆婆回到里间又和小姨搭手把婆婆放在炕上盖好被子,坚定的走出屋子对公公说“爹,俺去咧”

在那段动荡的岁月结束多年后,英子还是没搞懂那天自己去公家到底干了什么,她只记得领导让她交代自家和丈夫的问题。她说自家没有撒问题啊,工人都辞退咧、粮食锅碗都交公咧、土地都平分咧,参加公社挣工分两孩子都面黄肌瘦的,是没有撒问题咧。领导温和的说让自己仔细想想公公有没有没交公的私财她摇摇头,要是有的话自家还用饿肚子嘛!当时她想原来领导也会犯傻啊!领导又问她丈夫有没有从公家拿过东西回家,她摇摇头又点点头。他看见领导猛地松了口气用更加温和的问她是什么东西,她说每年都会拿面和米回家说是公家发的,她又看见领导的脸不由得转黑接着问她还有其他的东西吗?她想了想摇摇头。领导招招手对着一个穿军绿色的红卫兵低声嘱咐了一会儿用余光扫了自己几眼就离开了。最后自己也没去牛棚,没有见到丈夫,隔了几天有人让自己在一份大字报上按了个手印就放了自己。当时自己还问公家的人咧,上面写的是啥,他们告诉自己是好事,按咧那个丈夫就回来咧。就这样英子糊里糊度地被抓走又莫名其妙的给放了。

走出县政府的大门,艳阳高照,英子傻傻的站在门口摸着自己汗津津的衣衫恍惚经历了一场梦,此时她迫不及待的想和亲人们分享这个天大的好消息,满怀希望的等待着丈夫的归来,殊不知生活随处都是陷阱,一不小心就会坠入万丈深渊。

英子跑进家门双手插腰大口大口的喘气、小脸红扑扑的像诱人的大苹果、站在院子里朝着屋子大喊“爹,娘”。

“娘,俺回来咧,家里没事吧,娃呢?”英子看着站在门槛边处的婆婆问道。

婆婆脸色僵硬地看着英子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一会儿又泪流满面。转过身对英子说“你走吧,俺不怪你,你走吧”

英子向四周扫了一圈就她一个人啊,婆婆对谁说话呢,又转过身看看还是没人啊,婆婆是不是受不了刺激脑子不灵光咧。想到这英子慢慢的向房门移去。

“站住,俺让你走,走”婆婆大声呵斥道。

英子害怕刺激了婆婆小心翼翼的说“娘,俺是煊泽媳妇啊,没有旁人咧,娘你看错咧,咋进屋吧”

还没等婆婆出声,一道更加威严雄厚的声音从屋子传出来“不忠不孝的玩意,去院子里跪着去”。

“爹,俺回来,俺有…”

“跪下”

“爹,院里没旁人,谁跪咧”英子觉得今天公公婆婆都怪怪的,朝着没人的院子一直在发号施令,满脑子想着丈夫回家的英子忘记了整个院子里只有她一人,当然所有的事情都是对她说的。沉浸在喜悦中的英子从刚进门就没看到婆婆阴沉的脸色,没有发现婆婆看着她的时候已没有往常的慈祥和怜爱。

公公怒目园睁,眉毛竖起,拿着鞭子站在英子面前脸色铁青“跪下”。

这时傻乎乎的英子才反应过来,公公是叫自己跪下。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英子还是乖乖的跪在了院子里。

“爹,出啥事”

“嘶,疼”院子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英子难受的呻吟,鞭子像雨点一样落在英子的身上,火辣辣的疼。“疼、疼”公公像没有听到英子凄惨的哭声,手上力道不减的挥动着鞭子“一下”“两下”…“六下”…

“娘,救俺,救俺”英子看到婆婆抹着眼泪转过身去,心一寸一寸的往下沉,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惹的公公动用家法,她也不知道到底是多么严重的事情使一直疼爱自己的婆婆面对这样的场景选择了不理不睬,难道是煊泽出了什么意外吗?不会啊,公家说他马上就会回来咧,娃也没事啊,到底是咋咧。婆婆不管自己今天只能挨打咧这养下去又不能去队里咧,哎估计今年的工分又不够咧。

许是累了,许是发泄完了,公公突然停下了。转身回到了屋子,英子撑着劲准备站起来时,一道来自地狱的声音传来冲击着她的耳膜“跪着,撒时候晓得错了再起来”

夜晚,英子耷拉着身子跪在冰冷的地面上迷茫着瞅着天上闪闪发亮的星星,想着白天的事情还是毫无思绪不知到底是哪错了。两个娃从她回来就没看到,应该是被小姨哄着玩去咧。身上多了一件衣服,英子转过头看见小姨低着头一言不发查看着自己身上的伤。

“小姨,嘶,娃呢”英子咬着嘴唇忍着痛。

“睡着咧”

“家里,嘶,嘶,出撒事咧”疼痛撕扯着每根神经疯狂的叫嚣。

“娃啊,你糊涂啊,老话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可煊娃子这几年对你掏心掏肺,你咋能做这没良心的事咧,你不为旁人想想也要为俩小娃想啊,你让他们以后咋办咧”

英子借着月光看见小姨失望的眼神茫然的摇摇头,这是咋滴哩每个人都说自己做错咧事,可是自己啥都没做啊,自己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们煊泽要回来的事情就被公公打成咧这样。

“姨,煊泽没事咧快回来咧”

“娃,你咋还执迷不悟呢,你都酿成大祸咧还想骗俺老婆子,俺真是瞎咧眼咧,还在东家和姐姐面前替你开脱啊,哎,你咋做出咧这种事咧”。

小姨越说英子越迷茫,自己咋就害咧丈夫咧,明明是自己被关咧几天救咧他啊,咋每个人都说自己忘恩负义,把自己当成陈世美咧呢。英子眨巴着眼睛一头雾水,她决定问问自己到底做了啥错事。

“小姨,能告诉俺到底出撒事咧,煊泽是俺男人,俺娃的爹俺咋会害他咧,他是俺这辈子的天啊”

“你还有脸问撒事,自己做的事都不记得咧?”小姨面色阴沉地缓缓开口。

“姨啊,俺真不晓得咧,求求您告诉俺,就是死也让俺死的明白啊”

小姨看着英子坦荡荡的神情,心想这也看起来不像是装的啊,还是她装的太好咧自己完全找不到一丝的破绽。那就告诉她,看她咋说。其实英子这娃是个好娃,从嫁进门来后一直孝顺公婆;就是前些年谢家还有些家底时对待长工和佣工都是亲厚友加,温柔细语从不把他们当做下人看待;这些年遭逢巨变,家里都是这娃一个人在打理……都是这该死的世道,咋就不能让人好好过日子咧,受苦的永远是老百姓啊。

“罢了,罢了既然想不起来,俺就告诉你。那天你走后家里就没再有人来过一直都很平静,俺们都等着你和煊泽一起回来,咋们好好过日子呢,你爹也想通咧什么光宗耀祖咧也要先有命啊。结果,呜呜,呜呜,俺们没等到你们回来,却有人来告诉俺们你出大字报咧揭露煊娃子的罪行还和他划清咧界限,呜呜,俺们都不信,你爹就急匆匆的出去回来后被气到咧”小姨说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冷冷的瞅咧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英子转身离去“你自己好好思量思量吧”。

古老的院子静悄悄地沉积在这片黄色的土地上,月光撒落在屋顶平添了几分悲凉的气氛,可能也在为它的主人哭泣,为此刻关在千千万万牛棚中的人们悲哀,为跪在地上被冷风刺穿伤口的英子悲凉,为那些长满杂草的黄土包祈祷,为那些离开学堂穿上军绿色的稚嫩少年惋惜……

一股冷气沁入她单薄的身躯,全身搐动,一声声压抑的痛苦的唏嘘,抽干了她的身体跌坐在院子里,脑袋想拨浪鼓一样左右摇摆不定,嘴角喃喃低语“俺没有,没有,没有,没有…”英子不晓得自己咋就成告发丈夫的罪人咧,她在公家这几天啥都没说,也没说的啥啊,难道是那份纸上写的事情吗?可是公家人明明告诉自己只要按咧那个手印丈夫就会回来呀!咋变成自己和丈夫划清界限咧,她是谢家的女人和婆家划清界限去哪啊,自己又不傻再说还有俩娃呢咋办?英子突然意识到自己被骗咧,被公家骗了,他们给自己按得那张纸是煊泽的罪状和自己与他脱离关系的证明,一定是这样的,英子在心里默念道,对,事情就是这样地咧,自己在毫不知情的情况被利用咧,只有这样所有的事情才可以得到合理的解释。现在还剩唯一的疑点就是丈夫没犯法不是应该释放吗?为啥他们会用尽一切手段故意安排假的罪责给他呢?想到这,她不禁张大嘴巴、眼睛瞪得如核桃一般、露出恐惧的神情、而后又赶紧用手捂住嘴生怕别人听见自己发出的声音,也顾不上公公的命令艰难的站起来还没有迈出第一步又重重的跌倒在地,好像没有感觉伤口撕裂的疼痛又慢慢的尝试着站起来“砰”摔倒在地的英子不再试图站起来了。胳膊触到地面上冷的她倒吸一口气,眼神却透着无比的坚定,一米,两米…八米,等距离上房台阶仅有半尺距离时,她的上衣袖子已蹭的毛茸茸、裤腿上除了补丁处沾满着土其余地方已经磨的步掉串串一条一条的整齐的从院中间排列到屋子前。拖着满是伤痕的身子,艰难的爬上三层布满青石的台阶,靠在雕花木门上一只手拄着旁边的门轴一只手拉起门上的铁环扣门,铁铃的“铛”“铛”声回荡在万籁俱寂的院子里。

“谁啊?咋地咧”

“娘…是…俺”

屋里传出断断续续的争吵声、呵斥声、抽搐声,英子知道肯定是娘心软咧想让自己进去,公公定是万般训斥着自己和婆婆,要搁平时英子肯定没有胆量去忤逆公公可是此时她已经没有时间考虑这么多的事了,不等里面的声音平息英子隔着房门说“爹,娘,俺重要的事要说,很重要的事”。

“混账玩意,叫你起来没,滚回去跪着去”苍劲有力的声音伴随着“梆”“梆”的敲地声从屋里传出。

“爹,俺真有事,俺真没有告发煊泽俺也没有写证明和煊泽断绝关系,爹你相信俺,俺想明白咧他们利用俺陷害煊泽,俺真的有重要事情要说咧,你让俺进去”

“混账,跪着去,不忠不孝的玩意”

“当家的,这些年英子所做的咋也都能看到,这娃也不是那种没有良心的,说不定还真有误会咧,让她进来先说道说道,要是有重要的事情错过咋办,这世道…”英子听见婆婆的声音,紧握着拳头屏住呼吸耳朵贴着门紧张的听着屋里的动静,生怕从公公的嘴里吐出拒绝的字眼。

“哼”

哐当门开了条缝,婆婆身上披着件藏青色的大妗英子抬起头还可以看到她里面雪白的里衣。“哎呦,娃这是咋咧”婆婆开门时有点难看的脸色在看到英子身上大大小小的裂痕时已声泪俱下,忙扶起英子坐在屋里的板凳上,拿着帕子擦拭着血迹。

婆婆出生于大家,是这十里八村郑家的女儿。要说这郑家可不得了,镇上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从何而来,只是他们的祖父的祖父曾告诉他们郑家是皇族后裔,是当年建文皇帝留下的嫡亲血脉,据说当时永乐帝入京后被大火烧死的并不是建文帝只是和他身形相似的太监,而真正的建文帝早已在心腹的掩护下逃离了京城最后因为永乐帝的皇位越来越巩固,复国无望的建文帝遂即改名换姓在此隐居直到逝世而后他的后人一代一代在此繁衍了下去。起初镇上的人也都对此不屑一顾,皇族怎么后和他们一样生活在这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呢,后来他们就发现郑家的人确实和他们不一样,郑家的男丁都是读书人、温文尔雅、那等气质不是他们所能模仿的就连县太爷家的公子站在郑家后生面前都是一副仆人像毫无贵人之尊;郑家的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偶尔上街都会用面纱遮住脸跟镇上其他的姑娘完全不一样,一个是天上的仙女另一个就是地上的杂草,久而久之人们潜移默化都相信了郑家真是皇族之人,加之在明末清初时郑家的男丁基本都报名上战场去参加抗清复明的战役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怀疑他们不是皇族人了。婆婆是郑家的长房嫡女从小含金出生,过着千金小姐的生活出嫁前是家里受尽宠爱的公主;嫁人后丈夫翩翩君子,琴瑟和鸣虽在战乱时期因其强大的背景也未曾受到一丝伤害。虽然近几年来家逢巨变丈夫也开始暴躁粗鲁会对她动手但那只是偶尔一两次而且从未这么严重过,乍一看到满身血迹的英子满目满目的震惊和害怕席卷了她的全身。

“娘,俺没事咧”英子忍着痛对婆婆裂出一个笑的表情。

“俺爹咧”

“别提那个老不死的,他咋那么狠呢,你看你背上都烂成啥样咧,都怪俺,俺被去挡下那些鞭子,俺那会失心疯咧竟然眼睁睁地看着你被那…娃,娘对不起啊”

“娘,俺没事咧,俺皮糙肉厚不疼咧,你看俺还能从院子走到屋里咧”

“你那哪是走啊,都怪那老不死的”

“娘,俺真没事咧,俺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爹说,娘你帮帮俺教教爹,爹现在肯定还恼俺着咧,娘你信俺,俺真没有告发煊泽”

“好,好,俺信你,娘信俺娃,俺去叫那个别扭的老头,你喝点水,可怜地嘴都裂开缝咧”

英子对着婆婆点了点头,看着婆婆走向里间才强忍着痛小冺了口水。

公公冷着一张脸,毫无温度的眼神直射英子的心底在她的身上停了停嘲讽道“有啥事非要半夜说,不会是不想跪咧利用你娘心软想的诡计免得惩罚吧…不忠…”害怕丈夫再说出伤人的话语,婆婆赶在公公开口之前阻挡在他的前面对英子说“娃,你不是有重要的事说咧吗?你爹出来咧赶紧说”边说边挤挤眼,英子晓得这是婆婆害怕自己难受为自己给的台阶,向着婆婆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

在英子叙述完事情的结果后,谢家老爷子已重重瘫坐在椅子上,脸色发白,震惊的嘴巴张的老大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手指颤抖的指着英子一字一句的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没骗我?”,在老人失望和悲凉的目光中英子郑重的低下了头。

良久老人开口道“他们问你咋家有没有没交公的私财”

“嗯”

老人弓着身子在灯光下像一个失去灵魂的躯壳迈着苍凉的步伐走进了里屋,半晌抱出一个脏兮兮的铁盒子放在桌上,从桌子底下的抽屉里抽出一块木板,在木板的棱角处抠出一把小小的钥匙。喃喃的对着钥匙不知说了些什么又叫英子和婆婆与他一起跪在地上朝着西北方向磕头,就在英子搞不清状况的情况下她听见公公悲凉的语气“谢家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孙谢孝林在此恳请先人们的原谅,不孝子孙谢煊泽犯下滔天大罪入狱身为父亲小辈有义不容辞的责任,现如今国家动乱,奸诈之人当权后辈不得已会出此下策以保住我谢家众人,希望列祖列宗可以谅解,等一切平息后小辈自会亲自恳请各位的原谅”。紧接着公公打开了盒子拿出一摞摞东西,英子擦擦自己的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那是一沓大红袍,“爹,这…”公公闭着眼、眼泪顺着眼眶唰唰流下来。“烧了吧”转过头迈着虚浮的步伐走进了屋子,留下婆婆和英子面面相哙,婆婆叹口气说“烧吧”。

大火漫天烧红了整个天空像火烧云一样,白色的烟雾弥漫在空气中,烟熏的英子弯着腰直咳嗽泪水散布在水汪汪的大眼睛中像铺了层雾似得。大火越烧越旺仿佛要吞掉一切事物,英子在心里默念着,烧吧,烧吧。清晨天空泛白,一阵风吹散了所有的灰烬,一切又都回归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般,但有些事终究是不同了,世间万物没有什么消失后会不留下痕迹的,轻如鸿毛、柔如清风总会以它们独特的方式停留在世界的某时某刻。


下一章15.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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