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故事
01/
我听过很多的爱情故事，仿佛大多都需要一个懂套路的人主动些到最后自然而然的在一起。
也写过很多很多的故事，但却真的很少讲过自己的故事，大概是因为伤口虽愈，可疤痕依旧在，每每看见还是会想起那个曾经住在心里如今只剩回忆的人，在时间轴线上回头看时才发现当初的自己爱的有多傻。
用现在的眼光来看，胡皓然其实不算高不算瘦，当然也算不上太帅。
我第一次有机会从正面仔仔细细地看胡皓然的时候，是在初二的校园艺术节上，简单干净的白衬衫牛仔裤加上匡威的帆布鞋，抱着吉他头微微斜着，唱着当时我还没有爱上的民谣曲子，台下一片女生大声喊着他的名字。他的名字其实我早有耳闻，中学校园里穿透力最强的莫过于女生的嘴，可以从初一说到高三，从1班说到X班，任凭它什么八卦阵法也拦不住女生那颗死都要八卦的心。
女孩子们说起胡皓然，大都是和他的家境和霸气有关，爸妈听说是做房产的，对他的学习不太管，让他学艺术。本来音乐这种东西就很迷小女生了，他还爱在学校周围飙车，载上一个不知是班花级花还是校花什么花的女生，从一群人身边乌嘟嘟的闪过，只留下渐渐减弱的改装车噪音和可以扬你满一脸的尾气。不仅如此，他还会打架，但听说他的原则是：“只打人渣，从不打女人。”所以这样的一个男生可以算得上在校园里“混”的很有名气了。所以从初一刚入学没多久，我就知道了这个比我大一级的“校园小混混”。
02/
初恋这种事情，有人在小学，有人在初中，有人在高中，有人在大学，甚至还有人是在工作之后，但在大学甚至之后才有初恋真的是很少了，现在的初恋可以说是越来越早了。我的字典里第一次出现初恋这个词的时候，是在初中，就像女生第一次来月经的感觉一样，一种无师自通的懵懂尝试与内心反复。
我发现自己可能喜欢上胡皓然了，是在我初二的时候。
艺术节过后不久就迎来了运动会，学校就是这样，趁着阳光明媚的这个月总是堆积着各式各样的活动。运动会我不自量力的报名参加了个1500米跑，其实也不算太脑抽，因为小学的时候我妈常常逼我早起围着我家周围那块跑步，所以当时班级必须出人参加的时候我觉得我可以的。
我料不到自己会在运动会那天来月经，其实是可以提前和老师说就不用参加的，但那个时候我不敢，有些害怕老师，而且那个时候班主任是个男老师，觉得这种事还是挺丢人的，那个年纪在这方面有些话也说不出口。
我就这样硬着头皮参加了1500米跑，肚子的胀痛感随着完成圈数的增加而愈加难受，在我只剩半圈就要完成比赛的时候，我迈不动步子了，腿一软就倒在了地上，我双手搭在肚子上，刺眼的阳光晃得我睁不开眼，我不知道自己被谁抱起来了，耳边吵吵闹闹的，大家似乎都在议论我。
“同学，你还好吧？”一句温柔的男音在我耳边出现。
我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努力眨了眨，我见过他的，是初三的胡皓然。
03/
他抱着我去了校医室。
而从那以后的剩余的中学时代的日子里，我再也没有参加过长跑。
这一次的事件之后，我们常常会在学校碰到，说来也觉得很奇怪，以前不认识的时候，从来也没有偶遇过，那个时候读初一老是听一群女生讨论他，我对她们说等什么时候我们一起走的路上碰见他了，你们指给我看看。但是真的从来没有碰见过他，而我，也不敢像其他女孩那样跑去他的教室外面看他。直到初二艺术节第一次在台下看他的节目，直到初二运动会他“英雄救美”的举动，直到后来每次碰见他都会和我打招呼，而我总是低着头快速走过，脑子里想着运动会那件事就一阵脸红。
初三的时候我特别刻苦的学习，那程度真的不亚于高考前的冲刺。所以，我很顺利的考进了市里最好的学校。升入高中之后，我再一次听见了有人提起胡皓然这个名字。她们说胡皓然中考分数不够照理来说是报不了这个学校的，但爸妈有钱啊，用钱把他买进了这所学校的尖子班，虽然成绩是尖子班的倒数，但老师也拿他没办法。
作为一个昏天黑地拼尽全力之后才能考进市重点中学普通班的人，我其实挺羡慕像胡皓然这样的人的。不爱插足她们八卦圈话题的我，突然插了一句嘴：“毕竟他是个艺术生嘛，成绩不好很正常啊，他唱歌挺好听的。”女孩子们对我投来一阵惊异的眼光，“你认识他啊？”我被她们盯得有些不太好意思了，假装低头写作业，“不是很熟，以前一个学校的。”她们大概也觉得我这种文文静静成绩不错的女生应该不可能和胡皓然这样的人认识，应付性地回了一句“哦”便结束了与我的对话。
04/
如果不是放学后看见他在校门口和别人打架，我大概都要忘记这个人的存在了。
那天放学，看见校门前马路商店旁边围了一群人，爱看热闹古往今来就是中国人的一大属性，我也没能上升到一个层次，挤进了人群里。
我傻眼了，这……这不是胡皓然吗，他还是那么爱打架。
开始有人上去拉架了，胡皓然明显太占优势了，把人按在地上拳脚相加。但同样也免不了的，他身上也被抓了好几道口子，头发也很凌乱。“听见没有，下次你在干这种事就不是挨我一个人的打了。”胡皓然冲着那人大声喊着。说完他捡起地上的书包一下背到了自己的一个肩膀上。转身的一刹那，我看见了他的脸，就那么一秒钟，四目相对。
他有些微微肿起的嘴角对我笑了笑，“巧啊，你也在这啊。”
我害羞并且尴尬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家往哪边走？”他继续问我话。
我用手指了指回家的方向。中考结束后妈妈为了我的学习搬了另一家出租屋，距离学校步行只需要20分钟。
“巧了，我家也走那边，一起走吧。”胡皓然的话让我心里更加忐忑了。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应该红了。
一路上我实在不知道该和他聊些什么，但不聊些什么又感觉怪怪的。“你今天为什么要打那个人啊？”我憋出一个问题。
“哦，他啊，抢我哥们女人，为我哥们出口气。”
明明是一件很不对的事情，但他一说出来我却觉得他没做错什么，反而又酷又帅还拉风。那个时候的我迷恋着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觉得他心里可能也是这么想的。
就好像每个少女年少的时候都喜欢过不良少年一样，就好像每个少年年少的时候都喜欢过乖乖女一样。
05/
我们谁也没对谁表白，但我们真的开始交往了。
我很努力的学习，因为我有很看重我成绩的父母，我被她们安排参加各种培训班，我忙到周末只能关在家里刷题。
他很努力的在玩，因为他是艺术生，他爸妈不管他的成绩，他家有钱也不在乎他怎么霍霍。
他下课就跑去抽烟，放学就骑着机车，周末就练练歌。但他乌啦啦的机车上载着的人不再是各种级别的“花”，而是我。
我同桌对我说，筱慧，你再和胡皓然混在一起成绩会下降的。
但我始终觉得不会的，胡皓然从来没有在我学习的时候打扰我，从来没有要求过我别看书了陪我玩会。我甚至在心里问自己，胡皓然喜欢我什么呢？我没有他的前任们漂亮，我不会化妆，我甚至不懂穿高跟鞋和搭配衣服，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几乎都是穿着校服。但我不敢问他，我们这到底算不算谈恋爱。
我们第一次亲吻，也是我的初吻，是在和他一群朋友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他输了，他的兄弟们一起凑热闹，亲一个亲一个。他把我搂在怀里，吻了下来。
清新，透亮，甘甜，少年的嘴唇里还弥漫着雄性荷尔蒙的气息以及迷人的尼古丁的味道。
我的心不停地跳，脸涨得通红，那是我的初吻啊。
06/
高一就这样结束了，我高二了，胡皓然高三了。
不良少年也该安分一点静下心来好好想想自己的未来了，高三的现实意义是它还拥有一个为了读大学而定下的目标。胡皓然似乎在一瞬间成长了，也许他骨子里其实就不太坏，他意识到中考分不够能花钱买进重点高中尖子班，但高考分不够不能再买进重点大学好专业了。
“慧，你帮我补课好不好？”他揉揉我的头发，我现在对这一招仍然还是毫无抵抗力。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突然和我聊起了学习，这是第一次。
“可是高三的东西我也不会啊。”
“没关系，你就教我你会的就好了，反正之前我都没学过。”
从那个周末开始，他上乐理课的时候我就整理要给他讲的知识点和练习题，他下课之后我们一起约在公园的桌凳上，我耐心的给他讲题，微风吹乱了我耳边的头发，他会轻轻的撩起夹到我耳后。那种猝不及防的温柔，总会让我心中爆发出一万次的冲动。
他是我见过最聪明的男生，短短两个月他的成绩提高得很快，虽然他还是会像从前一样的玩，但他也真的有在很用心的学。
“慧，我下周就要出去参加艺考了，得去好几个月。”在我如往常一样为他讲解数学中的立体图形题的时候，他给了我一个坏消息。
“慧，以后你想去哪里？”
“慧，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我们会怎么样？”他突然问了我好几个问题，我的脑子还停留在立体图形里有些转不过来。
“我不知道，我还挺想去北京的。”我如实的回答了他的问题。我也是真的不知道，以后我们会怎样。
胡皓然走的那天我送他去了车站，“加油，好好考试，等你回来。”我在他的身后为他挥手，替他加油，一如他当初抱起昏倒的我一样的毫不犹豫。
其实所有的人都不看好我和胡皓然的这段感情，从开始他们就下定赌注我和他一定会分手，连我闺蜜也在我耳边对我说过几次，我觉得你们两个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们差异太大了。
且不说他将来会去艺术学校，且不说他会比你早一年毕业，且不说他和你的家境有多不同，就凭长相来看，就不般配。
但我和胡皓然并没有分开。
几个月后的一天，我还没进教室，老远就听见站在走廊的一群男男女女在说着我的名字，我迈进教室，所有的女孩子都看着我，我的视线望向我座位的方向，我总算知道他们为什么如此尖叫了。一束玫瑰花放在我的座位上，我把头低的很低很低，我不想听见他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声，走到座位上，桌子上还有个礼盒，是Chanel的香水，我当时并不懂这是什么牌子，也不知道对于普通高中生来说这样的礼物在他们看来有多繁华奢侈。我只知道那束玫瑰花是我收到的第一束花，那束花也被同学议论了很久很久。
我还是和胡皓然一起回家，“礼物喜欢吗？”他牵着我的手。
我话噎在嘴里很久，最后却只吐出一个“恩”字。
“我还两个月就要高考了，等我考完我们一起出去玩。”
07/
我终究没有等到他的这句话兑现，高考结束后他们一家搬去了上海，我读高三的那一年里，胡皓然从来没有回来看过我。
高三真的就这样来了，报名开学的时候，我找寻着校门口贴满一条龙的光荣榜，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的往下看，我看见了胡皓然的名字，他去了上海音乐学院。
那时候爸妈不让我用手机，怕耽误我学习，我偶尔跑去别人家偷偷玩下电脑，登上QQ了以后，会收到胡皓然发的消息：慧，考来上海吧。下面在配上几张上海标志性的照片，霓虹闪烁，明珠在亮，车水马龙，一片繁华。
但我没有回复，关上聊天窗口，我会打开《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刷题。越在这个时候越知道大学不是你随口说说就能上的，它需要实打实的分数，而我，远远不够。
后来，哪里有什么后来，我在高考中被虐的一败涂地，我的分数报不了北京上海的学校，远远不够。我去了内蒙，去了内蒙最北的一所很普通很普通的二本院校，我离胡皓然2900公里。
后来的两年里，我一个人去了很多很多的地方旅行，我走过了当初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和我说的想去的每一个地方，我拍了很多很多的照片留念，但唯独少了胡皓然。
就像我们开始的那样，我们谁也没对谁说分手，但我们真的分手了。
我们还是留着彼此的QQ，我甚至还费尽心机找到他的微博，他所有的动态我都看过了，但又有什么用呢？
他现在也不会为了女人打架了，也不会骑着机车载上自己喜欢的姑娘，当然也不会再和人一起在公园里学习了。但他还是会给喜欢的姑娘送花送名牌的礼物，这一点倒还是像从前。
而我，现在不会为了男人哭泣了，也不会给自己喜欢的男生一针一线的织围脖了，当然也不会再和人一起在公园里学习了。但我会在男生要吻我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的主动亲上去，这一点倒比从前娴熟很多。
08/
我们谁都没有抛弃谁，我们谁都没有等待谁，我们只是到了时间的尽头，自然而然的就散了。
后来，我们都消失在了茫茫的人海里，我们都散落在了不同的城市里，我谢谢你曾经给过我的爱和鼓励，反之，你会不会也想和我说句谢谢呢？我不会忘记曾经你陪在我身边的美好日子，反正，你会不会忘记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呢？
我好希望你没有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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